《深渊上的巫师》草暖公园

1、一个冬天的预言

　　家住伦敦汉默史密斯的托比亚•斯内普先生四年前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舞台剧演员，他的抽屉里至今还保存着一枚班考夫特金质奖章（英国舞台剧类）。放弃演员身份后托比亚几乎过着隐居生活，逐渐发福，但是外型依然俊朗，没蓄胡子，一举一动保持着在舞台上才有的那种刻意的优雅。而他的妻子艾琳骨瘦如柴，一头微蜷的黑发，总是不大爱说话。事实上，艾琳也从未参加过附近太太们的聚会。
　　邻居们一致认为斯内普夫妇是非常低调的人家。他们甚至太过于谨慎，连儿子出生这样的大事也只是向小区居民们送了一块玉米派而已，并没有邀请任何人到家里热闹。他们的房子里从没有传出过吵闹声，也许是这一区内唯一一家篱墙内没有被好事的人们窥探过的。
　　但是斯内普家拥有一个秘密。一旦有人发现这个潜藏着的秘密，他们就必须得搬走，甚至更糟，虽然这已经是开明的六十年代了。这秘密就是关于艾琳的真实身份。正是为了防止她的身份被揭穿，托比亚才会退出剧场。他本来可能会名满全国，进入皇家艺术戏剧学院做个主席之类的。他爱他的妻子，并认为这是一种值得公布的牺牲——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这个晦暗、阴沉的二月份的一天，看不出是几点钟，因为室外是一片惨白的浓雾。
　　住宅区淹没在这片寒冷的雾气中，即使站在窗边，也不能看见树篱或草坪，更不用说对面房子的灯光了。斯内普家的房子周围一片寂静，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雾气阻止了所有声音的前进。托比亚挟着寒气推门进入起居室，摘掉帽子挂在衣帽架上，露出有些湿气的头发。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壁灯发出橙黄色的光，艾琳坐在灯光下的扶手椅里，歪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摊在膝头的书。
　　托比亚走到壁炉旁的婴儿床旁边，看了一眼在毛毡里熟睡的小斯内普，向艾琳说：“亲爱的，今年冬天可真冷，不是吗？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雾，连我的鞋子都看不清楚，德思礼先生果然不会在这种天气里工作。”
　　德思礼先生是附近一家报刊书屋的老板。
　　艾琳头也没抬地说：“唔，或许你可以看看电视。”好像正在读一行关键的句子。沙发旁边的地板上零散地堆放着一厚摞的书，全部是黑色或灰色的皮面书，最上面的那本书题目很奇怪：《标准咒语，高级》。书堆中间夹着一张折起来的《预言家日报》，是四年前的日期。头版的一部分露在外面：

　　夜骐迁徙事件最新报道
　　有关十二月三十一日夜骐大量迁徙事件的调查仍在继续进行。普遍认为这是因为夜骐某种未知的生理性能所为。
　　著名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国际魔法联合会会长、巫师协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说有理由认为这一事件表示亡灵军团已向神秘人及其黑魔法势力屈服。但是来自魔法部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野兽、异类和幽灵办公室的一位发言人于晚些时候否定了他的说法。

　　托比亚低头看着小斯内普，把婴儿床轻轻推进卧室，关上门。又走到起居室的另一边把电视机打开。他们听到晚间新闻结尾的一段报道：
　　“最后，我们一起来关注最近英国出现的大雾天气吧。现在我把话筒交给吉姆•麦古，问问他天气情况如何。吉姆，明天还会持续这样糟糕的浓雾吗？”
　　“噢，泰德，”气象播音员说，“这我可不知道，今天不仅浓雾天气异常严重。全国各地远至肯特郡、约克郡、丹地等地的目击者都纷纷打来电话说，我们原来预报昨天有雨，结果下的不是雨而是一种黑色的冰雹！不过我向你们保证，大雾天气仍将会持续的。”
　　托比亚猜这一定与艾琳那群人有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因为艾琳向来不愿意跟他多谈此事，每次提到那个人她都不由自主地害怕。
　　可是，英国普遍大雾天气？下黑色冰雹？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艾琳这两天总是抱着那本书不放？他决定还是不要太冒失。于是他站起来向厨房走去，尽量漫不经心地说：“艾琳，亲爱的，你在看什么书呢？”
　　“《黑暗力量：自卫指南》。”艾琳心神不定地说。
　　“噢，你刚才听播报天气了吗？”
　　“听到了，”她似乎把书合上了，“怎么了？”
　　“哦，我是想……说不定这跟神秘人有关系……”托比亚端着两杯茶来到起居室，一杯递给艾琳。
　　艾琳打了个寒噤，差点打翻茶杯。
　　托比亚在她旁边坐下来，关切地看着她，说：“到底怎么了？你在这里不是很安全吗？”
　　“我不知道。对于他，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艾琳握着茶杯说。
　　“我可不相信他会追查到这里来。你跟他无怨无仇不是吗？”
　　“他根本不知道我。”艾琳回答说。
　　托比亚决定问到底：“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艾琳看着他的眼睛：“托比亚，我不想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托比亚打算听下去。
　　艾琳朝快熄灭的炉火看了一会儿，仍然战战兢兢地说：“虽然我认为占卜非常不可靠，但是把这种东西说出来就好像是真的要发生一样……四年前，这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人大肆扩张，接受了亡灵军团赠送的夜骐，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从那时候起人人自危——我的意思是，巫师们——一直到现在，魔法世界都非常黑暗，哎呀，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你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也不敢跟陌生的男女巫师交朋友……而我刚从霍格沃茨毕业，那也许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我整日担惊受怕，不知道该去哪，那时候我曾做了一个占卜，自然是关于我自己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噢，其实只有很少的巫师能够拥有占卜的天赋，我的占卜课成绩很差。况且，我用的是最简单的茶叶占卜法，非常不准确。呃，结果是，我在茶渣里看到了一条黑色的大狗！”
　　“那代表什么？”托比亚紧张起来。
　　“那是死亡的预兆。”艾琳几乎脸色煞白。
　　托比亚惊了一惊，然而又露出一贯的笑容：“不，不可能，艾琳。虽然我能接受巫师，但是占卜在我们看来是一种，哦，可以说是迷信。你不是也说这不足以信吗？”
　　“也许吧，是我太害怕了。”
　　“别担心。想想看，他根本没有理由找上门来的。”
　　“我想是这样。”艾琳的声音沉下去，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想法。
　　托比亚似乎没有留意这些，已经大步走开去准备晚餐了。
　　艾琳继续喝茶，当把茶水喝完后，她换左手将茶叶渣晃了三次，然后把茶杯翻转扣在了茶杯托上。她的嘴动了动，默念了一个词，发出难以辨别的嘶嘶的声音。
　　斯内普夫妇吃过晚饭，安顿了啼哭的孩子睡下。艾琳把餐具收拾到厨房，托比亚在小书房里随意地翻着书，心不在焉地想着妻子不详的预言。
　　艾琳站在水槽前把她刚才用过的茶杯拿起来，茶水已经全部流光了。她盯着茶叶渣凝神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临睡前艾琳忍不住问：“托比亚，你知道HP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托比亚翻了翻眼珠，说：“唔，大概是什么人的名字缩写吧。那又是什么？”
　　“我在书上看到的，一直不明白。”艾琳很快撒了个谎。
　　“那我想我更不会猜到了。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亲爱的。”他在艾琳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艾琳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她想那绝对不会是人名的缩写。HP是留下来的茶渣形状，这结果让她疑惑。一般来说，茶水占卜显示的多是动物或物品的形状，这样可以解读为相对应的意义。而字母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难道……
　　艾琳在脑海中搜寻她在学校学过的名词。但是一无所获。
　　窗帘布纹丝不动地垂在双人床的一侧，房间密闭，寂静，被黑夜的阴影笼罩。孩子睡得很沉。托比亚的呼吸也几乎听不到。
　　H.P.
　　究竟是指什么？
　　很久很久，艾琳还是睡不着，脑子里充满了混乱的念头。
　　她的儿子在毛毡里翻了个身，但他并没有醒。他的一只胳膊搭在了外面，也许再过一会他就会冻醒。但是此刻他仍在继续沉睡，一点不知道冬天的寒冷，不知道他所出生的麻瓜与巫师结合的混血家庭的厄运，更不会知道，他将不幸遇到的这整个黑暗的时代。
　　那杯茶水是他的母亲按捺不住给他做的占卜。艾琳几个小时前所嘶嘶低语的词语就是这个男孩的名字——西弗勒斯•斯内普（SEVERUS SNA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