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公子》华山云

16、第 16 章

　　遭受冷遇几天，一直趴伏在床上静静等吃等喝等睡的琴思嘟着嘴把下巴搁在软软的枕头上，右手在眼前不断画着小圈圈。真的被遗忘了啊，这么多天，爹爹和暗夜都不来看自己。想到这里，心头涌上一股委屈，鼻子一酸，掉下一滴泪来。

　　这个时候，送饭的侍者将饭菜放到琴思的旁边。琴思扭头一看，还是那个连续几天给他送饭的人。琴思撇撇嘴突然说：“谢谢。”

　　侍者吓了一跳，这么多天来这是琴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忙不迭地鞠躬回应：“主君言重了，小的万万不敢当。”

　　琴思扁了扁小嘴：“只有你对我最好了，爹爹和夜都不管我。”

　　侍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君大人，求主君大人千万别乱说，小的实在承受不起……”

　　琴思看了侍者一会儿，突然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飞流而下：“果然夜这么残暴，身为她的下人竟然连句夸奖的话都不能听。”想想自己如今已经误入虎穴脱身不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命运好悲惨，于是清流迅速转化为瀑布泪，奔涌不止。

　　侍者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

　　琴思自顾自哭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狠狠地抹了两把眼泪，从床上爬起来，肿着两只水蜜桃眼，一捶床板说道：“本公子要让他们看看，没有他们本公子照样能活得很好！”

　　然后在侍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琴思就突然跳下床迅速穿上鞋子飞奔了出去。
　　*******************************************

　　琴思独自跑到外面，四处看了看，没见什么人影，向暗夜所在屋子的方向瞄了瞄，仍旧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心中一阵失落，他继续往前走着，小桥流水在最初之时是那么的令人心旷神怡，而如今怎么看怎么像是讽刺。加之几片落叶顺水漂流着，更加显得无限凄凉。琴思跺跺脚，抬眼望去。远处，那九曲回折的水上长廊中间，站着一个……身姿优雅的……慢慢转过头来……美人？

　　琴思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水里。他忙稳住身子。这院子里除了一些穿着朴素的侍者是男的外，还没见哪位公子来过，那这个身穿鹅黄色锦衣的美人是谁？琴思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就奔了过去，壮足了气势大步上前，指着美人大吼：“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家里？！”

　　美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愣愣的看了琴思一会儿，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哦，你是……人皆言道仪表堂堂的暗小姐娶了一只公老虎回家，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假不假关你什么事……”刚准备就着美人的话语吵闹下去的琴思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不是，本公子在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家？”

　　“你家？”美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这是你家吗？不是应该，你家在青楼里吗？你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寄宿者。”

　　“你说我和你一样？”琴思伸出右手食指指指自己，然后又指向美人。

　　“领悟能力还蛮强的。”美人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琴思，然而在琴思眼里这就成了莫大的讽刺，指着美人的食指不自觉地颤抖。

　　“夜！”美人突然脸转向一边惊喜地喊道。

　　琴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暗夜正从屋子里走出来，沐浴在阳光下。一如从前的满身风华，引人注目，只是脸上略带上了几许阴霾。“夜，他欺负我……”琴思撇撇嘴，抬腿想向暗夜身边跑去。

　　然而，似乎被某人捷足先登了。

　　暗夜今天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漫步曾与琴思走过的所有地方，收集一下这些天来的回忆聊以慰藉，却不防出门就看到了琴思，她低了一下头，想转身离去，谁知胳膊猛然被人抱住。

　　琴思远远看见美人环住了暗夜的胳膊，暗夜好像身子僵了一下，却不知美人小声对其说了句什么，暗夜便不再有什么动作。琴思愣在那里：“夜，夜……”

　　暗夜抬起头看着琴思。尽管心里明了琴韵所嘱咐的话，然而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琴思走过去，美人愣了愣，随即了然地一挑眉尖，环着暗夜的胳膊跟了过去。来到琴思面前，美人见暗夜只是呆呆注视着琴思而没有开口的意思，就笑了笑故意开口说道：“夜，咱们站在这里多无聊啊，不如，到那边的树林里去转转？”

　　暗夜点了点头，两人便向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夜！”琴思跺了跺脚喊道。

　　暗夜的脚步停下了片刻，美人又低语了一句，她就继续向前走去。

　　琴思垮了脸，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看，很快便沮丧地发现两人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协调，那美人比自己高，比自己身材好，比自己妖媚尽管那只是背影……琴思边走边在后面指手画脚地比划着。

　　在穿过大片的树林，即将进入牡丹园的时候，美人突然站住，回头对正在比划着的琴思诡异的一笑，笑得琴思全身发毛。美人挽住暗夜的胳膊，把整个身子都靠了上去，大声说道：“看着牡丹，哪还有像样的完整的花朵？再说了，牡丹那可是俗不可耐的东西，和咱们这等身份的配不上。不如，我们就依然漫步这丛林如何？”

　　看他们有转回身来的意思，琴思四处看了看，就钻进了树洞里，偷眼向外瞄着。

　　美人指指点点的说：“这树林可真好，遗憾的是没有一棵梧桐树陪衬着，否则这风景可真是这边独好了，天底下任何地方也比不过的。”

　　梧桐？琴思抓耳挠腮地想，好像某棵梧桐树自从被自己气跑了以后就没再回来过。

　　“夜，不要去树洞边。”美人轻笑着说道：“那钻树洞从来都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们的游戏，咱们都是大人了，就不玩那些过家家的东西了，你就命人把那些复杂交错的树洞给砍断，免得，碍眼。好不好？”撒着娇的语气，听起来真是摄人心魂。

　　暗夜眼角的余光看见某个树洞口露出了沾着些许泥土的小鞋子，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随即应口：“好。”

　　那只小鞋子缩回树洞里去了。
　　***************************************

　　夜深人静，月挂高空。

　　一个小身影从屋子里偷偷跑出来，四周环视了一下，见没有人的样子，于是拎着小锄头快速跑向树林。

　　院子里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们疑惑地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有两个便跟了过去。

　　“喂，你看，那个不是我们主君吗？”两人用腹语交流着。

　　“他要做什么？”

　　“好像是在砍树，你看……”

　　“好好地砍这树做什么？碍着他了？”

　　“哎，咱们做下人的不要对主君指手画脚的为好。既然他要砍树，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才是正事。”

　　“说的是。”某侍卫挥出一掌。

　　砍树的小身影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

　　“主君在感叹这树林里的树不结实，怕以后从这里走砸到头上。”

　　“那咱们慢点儿来，别吓坏主君了。”

　　“好。”

　　“……”

　　“看，主君砍倒了这么多棵树，他想干嘛？”

　　“就你话多，看着不就行了。……”

　　“主君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说当初那棵梧桐树大约就是这个样子的。”

　　“等等，你看，正在把树按某种……呃，就是按当初梧桐树的模样摆列。”

　　“你再在那边推一把。”

　　“好。”
　　*****************************************

　　次日，暗夜正在树林里对着大片被砍掉的树发呆。一大片的木桩旁边，是一群已经没了根基的断枝在一旁排列成为一株粗壮大树的模样。美人倚在他的旁边轻笑：“是谁，如此大煞风景地暴殄天物？”

　　琴思突然旁边的树洞里钻出来，伸开双臂，做出守护的模样：“我已经给你们弄出一棵梧桐树来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动我的树洞？”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因为那些树洞有很多都是当初暗夜专门为了琴思弄出来的。

　　暗夜突然就感到特别愉快，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想要上前把琴思拥进怀里，告诉他自己对他有多么想念有多么不舍……

　　“思儿。”琴韵突然就出现了，上前揽住琴思转到一边去：“没看见你家妻主正和新人耍玩吗？你在这里，也不觉怕碍着他们。”

　　暗夜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满目深情地望着琴韵揽着琴思远去的方向。琴韵突然回过头来，目视着暗夜摇了摇头。旁边的美人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之后，默默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