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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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宰相府偏院内。
“二夫人，就当老奴求您了，听稳婆的话吧，不然这样下去您和肚里的孩子都活不了啊！”毕竟是从小服侍到大的小姐，从嗷嗷待哺到云英出阁，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性呢？王妈心一横，一定要保住小姐，“小姐，老奴给您跪下了！”
床上已经汗湿淋漓的虚弱美人儿吃力道：“不，王妈，即是死，我……也要保住我的孩子。”随即一咬牙，坚定道，“稳婆，不必为难，保住孩子。”
一旁的稳婆却是更加不知道该如何了，诶诶诶，保了孩子没了娘，保了大的没了小的，两头都是大罪啊，若是醉丞相怪罪下来可怎办？
床上的女子已是半昏迷状态，越来越虚。
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里的众丫鬟都六神无主，急得走来走去。
“丞相大人还未归？”王妈急得老泪纵横。她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知道即使跪下劝说亦是无用，小姐定是舍了自己也要保住孩子。
“是的，丞相大人正赶回来。还需得一些时间。”大丫鬟回答。
“这可如何是好，若等丞相回来做决定，就为时太晚了。”稳婆在一旁焦急提醒道，“现在做决定还来得及，不过若是保了大的，以二夫人现在的情况看，怕是不能再生了。”
“王妈，别，别管我。孩，孩子…….”女子断断续续道，疼痛和大出血已让她精疲力竭。
“这……”看了床上的小姐一眼，额上身上早被汗水浸透，苍白无血色，王妈心下一横，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保住孩子吧，既然夫人如是说，就照做吧。丞相回来有何怪罪，都由老奴顶着便是！”
“恭喜二夫人，是一个女娃！”稳婆面上满是汗水，将女婴抱到女子身前。
“我的孩子……萦凉，我的孩子，萦凉……”女子似是虚弱地失了微笑的力气，扯开了一半的嘴角在凌乱的刘海和汗湿的苍白脸上，并不好看，下一刻，抚着女婴的手颓然滑落，安然地合上了眼帘。
片刻后，丞相醉述赶到。
“青漪！！！”此刻的醉述已然红了眼眶，满身煞气地冲到床前，“不，不！！青漪，你怎么忍心抛下我？！”
“丞相请节哀。二夫人为了保住孩子，才牺牲了自己。”稳婆小心翼翼道。
“为什么不保住大人？！”几近狂吼，令众人吓破了胆。
“是，是夫人定要保了孩子。哎，这天下的母亲，都是最爱自己的孩子的。若是舍了孩子，恐怕夫人也难独自存活。”
“不，不，是这个孩子害死了我的青漪！传令下去，将这个孩子带到别院，只得由王妈照看，不得踏入相府！”顿了顿，叹了口气黯然道，“就说这孩子与青漪夫人一同殒了。”醉述抱着床上女子已冷的躯体，滑下两行清泪，终是看了一眼啼哭的孩子，毅然别过眼。想到最爱的女子因自己的孩子而死，不免心存责难，其实不然，真正的原因只怕是若叫他天天对着孩子，定会睹儿思母，心痛难已，如此，倒不如不见，还可少些心痛。
“……是。”丞相不是最疼二夫人的吗？下人们虽心有疑惑，却谁也不敢开口，主子吩咐只有照做，何况大人现在的神情，跟要吃人的野兽似的，两眼发红，偶有下人偷偷瞄一眼的，都吓得低了头，缩了身子，谁又敢在这档口触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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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变天啦变天啦！”
“哎哟，听说新圣上下了旨？”
“对呀，宫中已有消息传来了，只怕这会儿圣旨都到了！”
“诶，人算不如天算呐，当初醉丞相力挺楚王，不想承明帝一驾崩，祈王就趁机篡位了，如今这丞相一家怕是难免遭殃咯。”
“祈王登基，定是要先找个莫须有的理由除了醉丞相一家的”。
“诶，丞相人也算不错，可惜啦可惜啦！不过只要不殃及我们这些平民，这大昭王朝是谁的都不打紧。”
“是啊，新皇帝倒也未有苛政，虽说赋税加了半成，只要能安稳过日子，随他怎么弄。”
丞相府。
“圣上有旨，醉丞相一家通敌卖国，经查证，罪无可赦，现决定十日后满门抄斩，不得有误。今起大昭王朝再无醉姓，钦此——”
醉述苦笑一声，接过旨。幸好当初对外放了消息说青漪和孩子都未保住，也算是救了那孩子一命，这么多年来欠那孩子的，可惜往后没法弥补了。那孩子，青漪和他的孩子，是叫萦凉，醉萦凉吧？
欣慰地笑笑，青漪，我来了，等我。
当即，醉述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恋地插入胸口，缓缓倒下。传旨意的公公吓了一跳，众人皆是惊慌，却见丞相的脸上浮现着一抹奇异的、温柔的、安详的笑容。
十五日后，大昭王朝再无醉丞相府，原先挂着“醉府”的牌匾，早已改成了“安府”，宰相之职由安榭之担任。天下亦再无醉姓之人，除了那个正在大街上被众小孩欺负的女童。
“你胡说，我才不信！皇上都下了旨，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姓醉的人？姓醉的人早都死光了。”一个着了锦衣的小童指着那脏兮兮的女孩道，一看便是这群孩子的头儿，旁边也不乏看好戏的人。
“我没有胡说！我就姓醉！”
“叫你顶嘴，给我打！”那小童是巡抚大人的幼子，从小宠惯了的，他说一哪敢有人说二。此刻被顶了嘴，又还是孩子，一向心高气傲惯的，又如何受得了这气，当下指使了其他孩子打人出气。孩子们一拥而上，早已看不清了那女童衣衫褴褛的身影，旁边的大人却只是唏嘘着看戏，没人敢帮忙，眼前的锦衣小童他们可是惹不起的。
“敢跟小爷顶嘴，你还有理了？骗人就该认错，快说，说你错了就放了你！”
“我没胡说，没胡说就没有错！”无论孩子们用石子扔还是拳脚踢打，女孩都不松口，咬了牙认定自己是对的。
一会儿，孩子们打够了，都跑了开去，围观的大人们也都散了开来。偶有几个路人瞧见那可怜的女童，都会摇摇头，心道这孩子估计不是傻了就是疯了，哪有人说自己跟罪人姓的？
“你说你姓醉，谁都知道，天下只有一家姓醉，那就是刚被满门抄斩了的醉丞相一家，你这小娃，乱说也就罢了，这要让人落了口舌，还不得把你抓了吃牢饭去？”
“孩子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被人听了去，难保上边不派人把你抓了去。”几个大婶心下不忍，从篮子里拣了几个馍馍，递给女孩，好心劝道。
女孩迟疑了一下，终是耐不住饥饿，接下了吃食，听到大婶们的话，只是沉默地低头咬着馍馍，一声不吭，而她的怀里似乎揣着什么。
‘萦凉去七里坡摘朵最漂亮的蜀葵可好？你娘生前最喜欢这花了，等我理完了这些菜叶，咱们就去坟上看你娘。记住，要最漂亮的那朵啊！’
‘好。’
可是待她回来，看到的却是王婆的尸体躺在别院中，然后来了一群人，她听到声音偷偷躲了起来，后来丞相别院就被封了，她只能从墙角的洞爬出去。再后来，就听到了醉府满门抄斩的消息。
醉萦凉悄悄走到一条无人巷弄，蹲下身倚在墙边，从怀里摸索出一朵压得干枯变了形的红色蜀葵。五日过去，怀里的鲜花已几近枯萎，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不在了，与她有关系的，也都死得干干净净，只剩她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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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司命上仙可是掌管命数的，他徒弟的话你都不信？”
“笑话，信如何不信又能如何？”殊空惑有些好笑，“楚兮然，你暗恋就暗恋着，别老把她的话跟供神似的奉着。”
“喂喂喂，说你呢，别扯我身上来。我好不容易跟岫音有点进展。”岫音正是司命上仙连笙座下的首席大弟子连岫音，“说真的，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你这只人妖狐狸会跟那整天冷得跟个木头似的夙折央命里会有什么连系。”
“嗯哼，有进展了？真难得，岫音还说什么了？”殊空惑失笑，不理会他的话，只是这家伙追了连岫音几百年，才刚有点进展，真是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她说，你跟夙折央，……”后半句楚兮然突然凑近了他耳旁，低地只有两人能听到。
看着楚兮然一脸神秘兮兮的傻样，殊空惑伸了个懒腰：“蜀葵么，挺漂亮的啊。楚兮然，别老是叫我人妖狐狸，给我长点记性不行么？”
“你也知道，习惯了嘛，再说，叫你人妖狐狸是对你的爱称，多符合你不男不女的形象~”看殊空惑似乎没有生气，楚兮然老神在在道，“去人间逛逛如何？好想吃糖葫芦。”
“人间山水还是挺漂亮的。”殊空惑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道。
“是了是了，你都在青丘山的竹林窝了多久了，走吧！”说完，一把拉过殊空惑的胳膊。
一闪身，两人就到了人间一处偏僻巷弄。
“啊呀，这里有个人啊！”楚兮然心道不好，突然出现把人吓着了可怎么办。
“恩？好像是个孩子。”
“哈，你看她手上拿着的。”
“哦，不就是一朵蜀葵么，我知道。”殊空惑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睛要眯起来了，早知道就在竹屋里躺着的。
“说不准那孩子跟你有缘呢，看她的样子好像是个小乞儿，挺可怜的。”楚兮然打量了那衣衫破烂几眼，却见那孩子抬起头正看向他们，眼里满是警戒。
注意到投来的视线，醉萦凉抬起了头，下意识地护了护怀里凋零的花朵，良久，却发现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似乎没有恶意，又自顾自低下了头，仿佛从未抬头过，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下一刻，一双白色流纹印底的长靴映入眼帘。
一个好听慵懒的年轻声音响起，仿佛要生生勾了人的魂一般低柔，却又好似很随意安然：“这花很漂亮呢。”
倏地抬起头，又满是警戒的望着眼前的人，不由抱紧双臂，蜷缩地更紧。
“小妹妹别怕，我们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喂喂喂，阿惑，别吓着了人家小孩。”又一个清朗温柔的声音响起，醉萦凉抬眸，疑惑地看了一眼青衣男子。
“哈，这孩子真是对我胃口，没被你这人妖狐狸的长相骗到。”楚兮然心情大好，从小到大，只要跟这死狐狸站一起，虽说自己长得不差，可回回都要输他一筹，总算出了口恶气啊~
“我可是听到了那几个字哦。”殊空惑看楚兮然舒畅的脸，罢了，让他舒心一次也无妨，总被自己压榨，压坏了可不好玩了。
谁知楚兮然见他没发脾气，噙着抹诡异的笑容，无比温柔地对女童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楚兮然，你可以叫我兮然哥哥。”
“……”萦凉没有开口。
“你这样子真该叫岫音瞧瞧，堂堂景卿仙君什么时候也干起了哄骗小孩子的勾当。”殊空惑眯了眯眼，似是对那女童起了兴趣，“想不想让这花回复生机？”
显然戳中了孩子的心思，醉萦凉眼睛一亮：“想。可是，真的可以？”
殊空惑蹲下身，白皙光滑的修长手指抚过花朵，那原本已枯了的花却是奇迹般地重新舒展了花瓣，红艳欲滴，竟是比刚采摘时还更美。
“小妹妹，这下相信我们了吧？你叫什么名字？”楚兮然虽然有些郁闷这死狐狸比他有手段，却还是和煦地笑笑询问那女童。
“我叫萦凉，醉萦凉。”醉萦凉看着眼前笑如春风的楚兮然，有股莫名的好感。
“咦，这个名字有点熟啊，不过记不起来了。呐，萦凉，跟哥哥走怎么样？不用挨饿受冻哦。还可以修仙哦，修了仙就可以长生不老哦，长生不老就可以干很多想干的事哦，比如飞啊，吓人啊，变戏法儿啊~~”
“好。”还没等楚兮然滔滔不绝地引诱完，眼前的孩子便想也不想地回答。一口气郁结，楚兮然生生把话噎了下去，对方是个小孩，他能怎么办，只能干吃瘪
“真干脆，不怕我们卖了你么？”殊空惑心想这孩子有趣，刚才还警惕得和小鹿一样，现在说走就跟着走。
“不怕。”脆生生地回答。
“哦，那便走吧。”殊空惑打了个哈欠，不行，得赶紧回去好好睡个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