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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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沧澜山顶，终年被雪覆盖，一个极其荒芜的地方。
这一季，尤为寒冷。
狂风肆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唯有痕迹斑驳的岩石记录着岁月的荏苒。
“这山明明唤作沧澜，却偏生是座山，真是怪哉。”清亮如溪泉的女声，在这白雪苍茫的山顶成了如春天暖阳般的折射。
女子青丝如瀑，直至脚踝，两边各一束挽到脑后，用一根白色的云绸缎子松松束着，那缎子柔软飘逸，长得几乎要垂到了地上。纯白如雪的衣衫在风中猎猎起舞，积雪映射的光线与之相互交融，遗世而独立。
“呀，你看！”女子惊呼一声，略有欣喜地蹲下身，转头对身后的男子：“这等极寒的蛮荒之地，竟还有花！”细看女子，那双纤纤玉足却是裸露着的，径自踏在皑皑白雪之上，留下一寸寸小巧的脚印。
面向转过头来的女子的脸，男子有一刹那的失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那熟悉的容颜，即使朝夕相对了如此之久，却依旧看不够。男子微微一笑，轻俯下身，丝毫不顾及因为俯身而垂落两边在风中乱舞的墨发，亦不顾及长发遮住了视线，只是温柔地拢了拢女子散落两鬓的秀发，道：“恩，看到了，是朵蜀葵呢。其意为梦。”
“梦？好美的阐释，可惜快枯萎了呢。在此等境地还能绽放，已实属不易，我们助它一臂之力可好？”女子心有不忍，对上男子的瞳，似在征询其意见。
“世间万物都有它自己的轮回。琉裳，你知道的，我们不该过多干涉。”男子朝唤作琉裳的女子耐心道。
“每次都这么说，我们所到之处，所救之物，也不差这一株小花罢？”女子笑吟吟地辩驳。
视线交错，下一秒，男子有些无奈而宠溺地妥协：“好罢。你呀，就是比其他仙君多了些悲悯之心。”说罢，男子看向那朵在风中瑟瑟发颤的蜀葵，原本纤长的茎干被风雪压弯，凋零的花叶羸弱得不堪一击，似是下一秒就会枯萎凋谢。
“不然堂堂韶华仙君怎么会喜欢本仙子呢？”略带俏皮的反问。
看着面前明眸善睐的女子，男子似有若无地摇摇头。天界绝世之颜多了去了，为何偏生对她倾心，还独独对她毫无办法？想来或许是天界清冷，也唯有她才懂他罢。
蓦地，一双修长温暖的手抚上那抖动的花瓣，奇迹出现了——枯萎的花叶重新绽放，红色的花朵大瓣伸展，一簇簇一朵朵，美艳不可方物，恍若梦境般绮丽，迎着寒风傲然挺立。
“好漂亮啊，真的和梦一样美呢！”唤作琉裳的女子美瞳一弯，盈盈闪动，笑意盎然。
“恩，这蜀葵花能在此地生长，亦是种磨练。今日所施之恩，若能勤勉些，想必他日即可修成正果。”男子直起身，为簪任何发饰的泼墨长发如锦缎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倏然滑落，随即被风吹乱，一袭紫色长袍乘风起舞，领口是精细的黑底烫金绣花纹路。
“折央，回去就种一院子的蜀葵如何？必定好看得很。”
“都依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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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后。
韶华殿后院里开满了红色的蜀葵，花团锦簇，几乎看不到绿叶，入眼便是一片瑰丽的红，恍如染了血的梦境般摇曳，随着清风，花瓣摇曳身姿，继而蔓延至整个园子。
园中立着一个男子，一袭灰色粗陋的长袍在这满园绚烂中显得格外突兀。男子乌黑的长发未簪任何发饰，只在及腰处绑了根素白的云绸缎子。若是留个心眼，便不难发现那缎带与千年前暨雪上仙生前束发的乃是同一根——那缎带上绣了天蚕银丝质地的流纹，逆着光会折射出积雪般的银辉，又好似倾洒的月光泻落溪水中，宁静悠远，映出点点荧光。
“仙君有何吩咐？”收到传唤的仙童匆匆跑来，之间花丛中的灰袍男子缓缓转过身，伫立不动，宛如一尊雕像，俊美无俦的容颜未有丝毫表情。
良久，黝黑的眼眸沉了沉，不咸不淡地轻启薄唇：“把这院子里的花都烧了罢。”那声音清冷中略带沧桑，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寂寥与自哀。
墨未诧异地抬起头，想从男子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无迹可寻。仙君这是怎么了，自从九百年前来韶山做仙童，便时常看到仙君精心照料这满园的蜀葵花，别人那可是碰都碰不得的，好端端地怎的又要毁了？
“仙君这是……？”
“毁了罢。无妨，你照做便是。”说罢，男子扫了一眼满园绮丽，未作片刻停留，头也不回地步出了那园子。但见那院子的牌匾上，上书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依稀可辨：琉裳未央。
“是。”墨未摇摇头，作为一个仙童，仙君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上仙做事，哪来那么多缘由呢，他只照做便是，看着满园锦簇，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这么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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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韶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韶华殿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墨未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长得如此脱俗，可怎就这般难缠呢？
“让我进去，我要找折央！”红衣女子不顾阻拦，一个劲儿往前。
“折央？”
“对对，折央。快让我进去找他！”
“诶诶，我们这儿没有叫折央的人呐，这儿是韶华仙君的住所，姑娘你找错地方了吧？”墨未挤破脑门子也没想出折央这号人物，可听着似是有些耳熟？
“就是折央啊，嗯，我想想，对，韶华，韶华仙君！我要去找他！”
“诶诶诶，姑娘且慢，我家仙君自九百年前便不再见客，你还是请回吧！”墨未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自家仙君那清冷的脾气，这么多年来愣是没人被接见过，饶是上回东华上仙来，也吃了闭门羹。眼前这女子怎就这么不听劝呢？仙君喜静，若是扰了他，可吃不了好果子。
就在两者互相争执拉扯间，一个声音传来：“墨未，何事如此吵闹？”人未至声已至。
“啊，仙君！这，这姑娘不听劝，缠着要见您。”墨未慌了，这下完了，吵得连仙君都听见了，每每看见自家仙君那一脸肃穆，小心肝儿就颤得慌，这可如何是好？
“见我？”夙折央这才将视线移至身前的红衣女子，蓦地身形一滞，语气有些颤抖，“琉裳？！”
“琉裳？我不叫琉裳，我叫醉萦凉。你记得我吗，千年前我快枯萎的时候，是你救了我。”红衣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比之千年前，似乎沧桑了些呢，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他，她都喜欢。
“千年前？”夙折央眼眸一沉，怔了怔。
‘……我们助它一臂之力可好？’
‘折央，回去就种一院子的蜀葵可好？’
‘都依你便是。’
………………
‘琉裳——不！！！’
看着自家仙君紧皱的眉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墨未不禁小声呼道：“仙君？”
夙折央回过神，看向红衣女子，严厉道：“小小花妖，冒充他人不说，竟敢擅闯韶山，可知罪？”
女子歪了头：“知罪？”忽而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我，千年来我只见过两个人。化形时，便成了这样。我没有乱闯，我是来报恩的！”
略一沉吟，夙折央负手而立：“念在你心思质朴，根骨颇佳，与我也算有缘，若是去了人间，怕是会被世俗所染。本座便收了你这徒儿。”
“收徒？”醉萦凉有些不解。
倒是一旁的墨未推了一把，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还不快拜师谢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哦，哦！”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徒儿拜过师傅！”
“恩，入了本座门下，须得好好修炼。以你的资质，他日定可载入仙籍。”说罢，夙折央甩手离开，立时没了身影。
“仙籍？有什么用？”
“诶，修炼成仙便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那我是不是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了？”只要能与折央一起，即使不成仙她也愿意。
“当然！仙君收了你当徒儿呢！想我在这韶山九百年，也没见仙君收过徒，你当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呢！”墨未满眼艳羡，“我怎么就没此等好运呢，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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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央，折央！”
“不得越矩！须得喊师傅。”
......
“师傅，我喜欢你！”
“逆徒！休得胡言乱语！”
……
“当真是孽徒顽固不可教化！今日谁也救不了你。自行跳下诛仙台罢！”
“好，你说跳我便跳，就当还了你当年的恩情。吾对天起誓，从现在起，醉萦凉不再喜欢夙折央！永远不再！若是跳下去吾未魂飞魄散，他日再见，即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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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里，一青一白两个男子正对坐品茗。
“听说韶华仙君门下出了个逆徒啊。”青衣男子相貌颇为清秀俊朗，呷了口茶似是闲聊唠嗑。
“哦？”白衣男子衣领有些松散，仿若无骨般斜斜倚靠在身后的紫竹干上，雪白的锦缎衣袍柔软地贴着，墨黑松软的长发略微凌乱地散在身后，随着他轻微歪头的动作垂落几缕至胸前，头上是一根黑木簪子，打磨地圆滑温润，与乌发浑然一体。本是白衣，因了他妖孽的细致容颜和举手投足间的慵懒意味倒仿佛成了艳丽的红衣般妖娆。
“啧啧，据说那逆徒叫醉萦凉，是韶华仙君两百年前收的徒弟，听说是个蜀葵花妖。那韶华仙君也是，千多年来都没收过徒，偏生就收了这么一个孽徒，那真是不可思议。”青衣男子又倒了杯茶，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人，似乎在等他开口问。
“那也是韶华仙君之事。”白衣男子将双手枕在脑后，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两截白皙的臂干，微微闭了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青衣男子有些挫败，想让这家伙主动问起什么事情还真难，于是自顾自讲下去：“就说那醉萦凉啊，你还记得上次南海龙王的小女儿庆生宴会么？”
“我没去又怎么记得？”慵懒的声音中带了丝戏谑。
“我倒忘了，你这家伙每次有宴会什么的就推给阿衍。怎么会知道呢，那醉萦凉竟当众对她师傅示爱呢！”
白衣男子睁开眼，换了个姿势，微眯了眯眼，比女子还要精致漂亮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是么，挺有胆量。”那语气似是带了些称赞。
“喂，阿惑，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嘛？”青衣男子见他有了兴趣，继续说道。
“莫非要那夙折央‘嫁’给她么。”
“呀，你这死狐狸，还真被你猜到了！那逆徒后来死性不改，事情闹大了。被中天帝君叫去审问，韶华仙君也在场。还问她可否知错，那花妖就问夙折央可愿娶她，结果夙折央一怒之下让那花妖自行跳下诛仙台。结果那花妖还真就那么跳下去了，现在啊，估计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惜了那花妖就要渡劫入仙籍了啊！诶。”
“诛仙台啊，还真是听话，让她跳就跳么？夙折央也真够死板的，啧啧。我倒是很看好那花妖呢，敢于表达，真是可爱得很啊！”蓦地白衣男子话锋一转，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不像某些神仙，明明喜欢还要掖着藏着，表面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说是吗，景卿仙君？”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还特意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了青衣男子一眼。
“喂喂喂，殊空惑，好你个死狐狸，指桑骂槐呢，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个人妖狐狸！”景卿仙君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慌乱。
“我有么？是某人自己对号入座的吧？刚才是有人说我死狐狸么，嗯？兮然，是你么？”殊空惑狭长的丹凤眼危险地眯了眯，眼波流转，雌雄莫辩的脸上笑得愈发灿烂，“我好像还听到了‘人妖狐狸’这几个字，莫非是我听错了？”
“行行行，你个家伙，真是记仇。从小到大都被你吃的死死的，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哼，我走了！”说罢，青衣男子身形一闪，已是在十丈开外。
看着青衣男子的背影，殊空惑悠闲地把玩了会香槐木制成的精致茶杯，幽幽抿了口香茗，半晌，伸了个懒腰，舒适地闭上眼，兀自说道：“嗯~沧澜山顶的万年雪水泡制而成的顶尖毛峰，果然不错。走了正好，这茶煮起来可不容易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