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子无线》八千水

7、第七章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十一国庆就到了。
　　伊子晨他们寝室，除吴扬外，其他人都有了安排。雄哥是家里发生点事，放假前一天，就已经飞了回去；方玉丹加入了网上一个驴友团，想利用这七天的时间好好游历一下名山大川；伊子晨家在本市，当然是要回家的；只有吴扬还窝在床上，完全没有打算。
　　伊子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吴扬同志，这七天你就真打算用来宅寝室？
　　——嗯。
　　——不是吧！出去玩玩呗，多好的机会啊。
　　吴扬烦躁地拿被子蒙住头，没有理他。伊子晨走过去掀开他的被子，说：怎么回事啊你？最近总感觉你心事重重的，问你什么事你又不说，哎，你该不会也和雄哥一样，失恋了吧？
　　吴扬一枕头甩过去：你东西都收拾老半天了，怎么还不走啊！
　　伊子晨接过枕头，笑着说：你别嫌我烦，我要真走了，现在整个宿舍楼都空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吓死人！哦，我电脑不带回去，你用吧，晚上要是怕可以上网找我啊。咱俩可以视频聊聊天，那样你就不会觉得我不在了……
　　还想接着说点什么，电话却响了，是家里司机打来的，说车子在宿舍楼下等。伊子晨只得作罢，提着行李出了寝室。

　　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自己老妈的河东狮吼。
　　——放假不回来你要去哪？！你爸和我好不容易从美国回来一趟你就不想着跟我们见上一面？视频？视频能有当面见面这么务实吗？
　　伊子晨叹口气，老妈还是彪悍不减当年。
　　换鞋进门。
　　——爸，妈，我回来了。
　　伊爸朝他点点头，伊妈还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伊子晨走过去抢过手机，说：伊宇蔓你是想怎样？不就是让你回趟家嘛，哪这么为难。
　　电话那头的伊宇蔓说：哥，不是我不想回，我是真没时间，我要去一个同学家玩儿。行了不跟你说了啊哥，我同学说该检票进站了。第一次坐火车哇，好激动。就这样，拜！
　　——喂！伊子晨把手机递给他妈，无奈地耸耸肩：挂了。
　　伊妈接过手机又是一声吼，见真挂了，才愤愤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女大不中留，还是子晨好，知道放假了要回家看看爸妈。
　　伊子晨嘴角一抽，无奈地说：妈，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你和爸会突然从美国飞回来。
　　伊爸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回来处理一些分公司的事，今晚6点的飞机回纽约。
　　伊妈说：所以才这么着急让司机接你们回来，想一起在吃个饭。谁知道宇蔓那丫头，竟然跟我说不回家，真是气死我了，那是什么同学啊，就比自己的爸妈还重要吗？
　　伊爸看下手表，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行了，她要去同学家就由她去吧，先出去吃饭，要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伊子晨突然一拍脑门，天哪，伊玉蔓简直为他点亮了一盏明灯啊！他怎么就没想过邀请吴扬来自己家里玩呢！
　　——爸，妈，饭你们先吃，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闪到了门边，边换鞋边喊：陈叔叔，把车子钥匙给我。
　　伊妈愣在原地，弱弱地问伊爸：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了？
　　伊爸冷哼一声：还吃什么饭，去机场。

　　伊子晨从家里开车去学校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路上一直堵车，到学校的时候已过7点。
　　由于从家里出来的急，到寝室门口才发现没带钥匙。正打算敲门，转念一想觉得先电话联系会更好，于是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拨号，就听到一首熟悉的曲子从门内传出。
　　是吴扬的来电铃声。好奇心使然，伊子晨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虽然只隔着门，门也基本没有隔音效果，但因为吴扬说话的声音很轻，谈话内容又很陌生，伊子晨只听到吴扬叫了一声林老师，然后就是什么好、知道、谢谢之类的了。
　　就在伊子晨以为吴扬已经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吴扬说，林老师，我是喜欢你，但我更不希望给你造成困扰……

　　伊子晨心里猛然一跳，好像，突然有种很无措的感觉，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但那种感觉就是存在着，如此真实。吴扬有喜欢的人，这点是他从来没有料到的，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吴扬也会有喜欢的人。学校里不是没有女生对吴扬表示过好感，但吴扬的冷淡坦然几乎能让所有人误会他是一个断了七情六欲的人，这样一个人突然被自己发现也是有喜欢的人的，伊子晨觉得难以接受。
　　无措之后是气愤。至于为什么气愤，伊子晨觉得是自己被背叛了。用背叛好像有点言重，不过意思却是差不多的。他一直把吴扬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不管什么事情都跟他说，粗鄙点说来，就是只差没把自己老二的尺寸量出来知会给他。他倒好，心里有喜欢的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一直瞒着自己。
　　伊子晨几乎想破门而入当面质问吴扬那什么烂人林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像情侣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情才勉强忍住，又听到里面彻底没了声音，估计是电话已经打完，心中的无名火也就稍微消了一点，所以还是选择深吸几口气拨吴扬的电话号码。里面传来熟悉的旋律，接着是吴扬接电话的声音。
　　——伊子晨？
　　——是我。
　　——你到家了？
　　——嗯。
　　这时伊子晨看到兼职送外卖的同学走到他们寝室门前，正准备敲门。伊子晨连忙捂住手机，轻声对送外卖的人说：我来。
　　——你还没吃饭吧？伊子晨一边掏钱给送外卖的同学，一边对吴扬说。
　　——叫了外卖……哎，你等下，好像有敲门的声音。
　　吴扬小跑着去开门。
　　——同学，你的外卖。门前，伊子晨端着饭盒，灿烂着一张脸。
　　——你落东西了？吴扬平静地接过伊子晨手中的饭盒，云淡风轻地问他，转身往回走，完全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
　　伊子晨石化在门边，老半天才恢复语言能力。
　　——我靠吴扬，你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对于一个前一秒还在和你通电话下一秒就出现在你面前的人，你不应该小小惊讶一下吗？
　　——对于一个睡我上铺，晚上发信息让我给他倒水的人，我还真惊讶不起来。
　　——……
　　是的，就在前天晚上，伊子晨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口渴想喝水，于是他就给睡在下铺的吴扬发了一条信息。
　　伊子晨扁扁嘴，后悔自己平时不应该经常干一些超现实的事情，这不，关键时刻来了，戏剧效果却没有了。

　　——那什么，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好像是怕吴扬拒绝，伊子晨问的时候竟然还稍稍有点紧张。
　　吴扬一边挑着辣椒，一边说：突然去打扰不太好吧。
　　伊子晨抬起手腕看表：我爸妈现在已经在去纽约的飞机上了，我妹跑同学家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去吧去吧，反正你在寝室一个人也挺无聊的，去我们家咱俩还能说说话，你不觉得在这举国同庆的日子里，独自待在学校太孤单太寂寞么？你要是不答应也行，我就天天半夜给你打电话，午夜凶铃，吓死你。你知道我的，绝对的行动派……
　　——行了。吴扬绝对相信伊子晨对自己的评价。
　　出门的时候，吴扬看伊子晨两手空空的来又两手空空的走，不禁奇怪：你东西还没带啊。
　　伊子晨心中暗自思忖片刻，实在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东西让自己圆谎的，只好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可是吴扬却又执着地问他：伊子晨，你落下的东西呢？你别又忘了。
　　伊子晨扶额，只好又折回去，在抽屉里一通乱翻，不走的手表、缺脚的太阳镜、不能出声的耳塞、几张刮花的唱片……靠，怎么都是些应该被扔进垃圾桶的东西。
　　吴扬站一边看着伊子晨翻箱倒柜，很忙的样子，不时也问他到底要找什么，自己能不能帮忙。
　　最后伊子晨只好说没找着就算了，反正也不急着用。

　　伊子晨开的车是一辆颜色很炫的跑车，火红。吴扬觉得，这颜色倒是和伊子晨张扬的个性蛮配的。
　　不过伊子晨开车却很稳，一点没有他平时做事毛毛躁躁的风格。伊子晨家在本市有名的富人别墅区，这里的一切用他自己的话来评价就是两个字：装逼。伊子晨是个富家公子，这点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从他平时的穿着，用的东西，花钱的习惯很容易看出来，不过真正看到装修得像五星级宾馆的房子时，还是着实有被惊到。

　　家里果然如伊子晨所言，一个人也没有。
　　伊子晨说：我爸妈长年累月住美国，搞得跟中国驻美大使似的，我妹和我一样刚上大学，在外市，跑同学家玩去了。哦，家里本来有个保姆，可是我们上大学后用不着，就辞了。……哎，你傻愣着干什么，坐啊，跟在自己家一样。我先去做饭。
　　吴扬笑：你还会做饭？
　　——必须会。拜托，别把我想象成含着金钥匙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三句话不对头就开打的人好吧。我小时候是外婆带大的，跟你说过的，在农村，后来外婆去世了就去了美国，住不惯又跑了回来，虽然家里一直都有专门的保姆，可是很多事情我还是愿意自己亲自动手。
　　怪不得伊子晨身上有种贵气，但为人却大大咧咧；不像地道的二世祖般蛮横不讲理，却也还是有点霸道。

　　伊子晨做饭的时候，吴扬就在客厅看电视。
　　——吴扬，胡萝卜你喜欢切成丝还是切成片？
　　——随便……哇，伊子晨，你这打扮……
　　伊子晨系着围裙，袖子上挽，拿着锅勺，站在门边问他有关胡萝卜成片还是成丝的问题。吴扬一边咳嗽一边笑，用伊子晨式的口吻说：不好意思，让我平静下先。
　　伊子晨举起锅勺作舞剑状：再笑，小心刀剑无情。
　　这时，伊子晨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到来电显示，脸上就露出痛苦的表情。
　　吴扬猜到，是柴慎打来的。
　　伊子晨按了拒接键。可是对方却还在不屈不挠地一遍又一遍打着。
　　伊子晨无奈。
　　——柴神经！让你没事别打我电话。
　　电话那头柴慎咯咯地笑，笑得伊子晨一阵发寒。
　　——晨晨，国庆打算去哪玩呀？
　　——哪也不去，你别烦我。
　　——那正好，我在你家门外。
　　伊子晨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下：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来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破坏他和吴扬的二人世界。二人世界……汗，这是什么形容。
　　赶紧走到窗边，看到周围空无一人，又想起柴慎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才知道被骗了。
　　——我操，柴神经，你骗你大爷呢！
　　——怎么？这么怕我去你家，难道你家里藏了什么人。晨晨，你知道我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背着我金屋藏娇……喂，喂？擦，又挂我电话。
　　伊子晨无奈地朝吴扬一笑：柴慎，你知道的。
　　吴扬点点头，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伊子晨突然一拍脑门：糟了，我菜还闷在锅里呢。说着操起锅勺风风火火跑进了厨房。

　　——伊子晨。
　　吴扬喊他的时候，伊子晨正在切胡萝卜，吴扬突然出声把他吓到，切到一半的胡萝卜就滚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吴扬赶紧弯身捡起胡萝卜，洗干净递给伊子晨。
　　伊子晨笑着接过，欢乐地继续切，还吹起了口哨。
　　切了一会发现吴扬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就对他说：有事吗？
　　被伊子晨这么一问，吴扬倒有点怯场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伊子晨笑他：你该不会是饿了吧？
　　——没有！吴扬深吸一口，还是说了：你很讨厌同性恋？
　　伊子晨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说：一听到柴慎的声音我就来火。男不男，女不女，人格分裂似的。
　　吴扬却很执着于他的问题：那你是讨厌柴慎还是讨厌同性恋？
　　对于这个问题，伊子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却看到吴扬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这个问题我们原来不是讨论过吗？我不赞成，但也不讨厌吧。
　　——哦。

　　吃完饭后，两人又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电视，很快就11点了。
　　伊子晨打了个哈欠，说：走吧，睡觉去。
　　吴扬也困了，跟着伊子晨起身。走到伊子晨卧室的时候，吴扬突然问：这是你的房间吧？
　　伊子晨奇怪地反问：怎么了？
　　吴扬看了看只有一张床，不确定地问：我也睡这儿？
　　伊子晨迷茫了：不然呢？想了一下突然明白：放心吧，床这么大，大家都这么苗条，肯定不会挤的。再说了，我又不是gay，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番话说得吴扬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