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锦小一

32、第 32 章

　　天亮的时候，雷瑟接到了来自护卫队队长口信，让他有空的话来郊外一趟。
　　雷瑟正想赶去，没想到碰到蕾塔来找自己谈心，回头一想，反正护卫队那帮人查了几个月都没查明白自己的案子，贫民区那里基本上也就那样了，于是决定下午再跑郊外。
　　别看雷瑟是雷克家最没作为的一个，事实上每天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对此问题，雷瑟自己也感觉很头疼。
　　蕾塔过来的时候，雷瑟有些心惊胆战地打开窗户，外面阳光灿烂，树影婆娑，那头体型巨大的黑翼型龙和戴着面具的恶魔早就不在了，这让他放松了不少。
　　对着一个三年以后可以取走你性命的恶魔，谁也少不了紧张嘛。
　　于是，夏日的第一天，雷瑟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听着蕾塔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声音，树影摇曳，好像他从来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样。
　　雷瑟有那么一会的恍惚，有一种真实又不真切的感觉。
　　他在听蕾塔的倾述，这个可爱的妹妹，喜欢上了一个年轻人。
　　她坐在雷瑟的对面，手里拿着精致的茶杯，花香在她的面前弥漫，蓝色的眼睛清澈又腼腆，不厌其烦地述说着那个年轻人的种种好处。但是当雷瑟问道对方具体的情况的时候，蕾塔又一副“不告诉你”的样子。
　　所以雷瑟只是安静地倾听，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在他的前辈子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客人的各种经历，或悲伤，或甜蜜，或苦涩，或无奈，他似乎从来都只是一个倾听的路人。
　　当他们哭泣的时候，他的安慰苍白无力，因为他无法给他们任何帮助；而当他们快乐的时候，他也只能是祝福而已，因为那种幸福无法分享。
　　他的工作就是这样，倾听和陪伴着，有时候，这些人并不需要什么帮助，他们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不想一个人承担那些好的，或者负面的情绪。
　　就像现在的蕾塔，她说了一堆，但是雷瑟问起那位男士的名字或者身份背景的时候，蕾塔总是一句话“我不告诉你。”
　　当然，当述说的客人的身份变成自己的妹妹的时候，这份倾听里就带上了关切，老实说，蕾塔看起来不谙世事，虽然出入各种社交场所，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艾洛特公爵的面子，如果真的设计为难或者引诱她，那么雷瑟觉得情况还蛮危险的。贵族女孩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成长起来的，但是蕾塔从小长在冬堡——雷瑟虽然没有去过冬堡，但是在执事安泊的介绍中，冬堡还是挺朴素的地方，人际关系绝对没有安迪亚这么复杂。所以雷瑟现在一方面觉得蕾塔能恋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担心她的真心被欺骗，毕竟在社交场所的男性都挺具有欺骗性的。
　　一般性来说，蕾塔的婚姻是应该由艾洛特公爵指定的，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很少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婚姻，除非他从这个家族脱离开去。就算是私生子，他们也会成为各个家族联姻的对象，尤其是女孩子。
　　想到这里，雷瑟对蕾塔的恋爱又充满了不安，只是看到蕾塔神采飞扬的描述，他只好往好的方面想。蕾塔的交际范围也不大，主要是跟着母亲在各个社交场所里出入，认识的人应该都是安迪亚城的上流社会，能结婚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于是一个下午就在雷瑟这样又欣慰又担忧的复杂心情下度过了。
　　等蕾塔告辞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匆匆吃过晚饭，雷瑟决定去一趟护卫队。
　　今天小艾还是没有回来。
　　雷克家的晚饭还算早，现在又是夏天，所以天色尚亮，连太阳还没下山，雷瑟坐着马车来到了护卫队门口。
　　一来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护卫队去郊区还要叫上自己，二来也是想听听消息，还有昨天光顾着看卡尔比赛了，忘记问他之前拜托他查的事情是否有结果了。
　　护卫队是二十四小时轮值，所以不担心没人，就算洛西队长不在，雷瑟也能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情况比雷瑟想的更糟糕，洛西带着人一直没有回来。他们是早上出发的，队伍大概七八个人，其中有四名骑士，说在郊区遇到什么意外是没人相信的，但是现在一队人都没有回来，而且还没人回来送信就有些奇怪了。
　　雷瑟想了想让马车到城里的贫民区去，到了贫民区花钱一打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问题有点严重了。
　　帮他打听的人告诉雷瑟，贫民区叫小艾的孩子不多，按照雷瑟提供的线索，对方马上知道了是哪一家，并且告诉雷瑟，那家已经被驱逐到郊区的贫民区去了，现在他们原来的家也空了下来。
　　果然是自己的原因，他叹了口气回到马车上。
　　不知道小艾会不会怨恨他，小艾没有他看问题那么清楚，护卫队是找了个由头将贫民区的范围缩小，但是堂而皇之公布的还是因为雷克家私生子的事情，因此雷瑟可以想象，自己大概是郊区那个贫民区不受欢迎的人物之一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小艾解释，但是经过昨天的那一晚，他肯定郊区的贫民区正在发生一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希望小艾没事吧。
　　他这样想着，让马车夫驱车去郊区的贫民区。
　　虽然车夫不太愿意，但是既然雷瑟发话了，他也没办法抗拒，虽然雷瑟是私生子，但是也流着雷克家的血，也是贵族，至少现在是。
　　由于下城区的街道十分狭窄，所以雷瑟坐在马车里，几乎可以听到人们的交谈声。
　　“听说城门那里又发生什么冲突了……”
　　“是吗，真可怕……我早上还看到护卫队趾高气昂地走过去呢。”
　　“反正从去年冬天开始，安迪亚城就好像不太平，尤其是那块地方……”
　　“那片湖那里？我也这样觉得……你看贫民区又安置在那里……”
　　“可不是嘛……”
　　雷瑟缓缓地闭上眼睛，虽然他来这里的时间不久，但是也知道，安迪亚城经过了几百年的和平，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里滋长……也许在之后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雷瑟只希望在那之前，他能够保护到自己。
　　马车驶入郊区，雷瑟下了马车，让车夫在湖边等着他。
　　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那面小湖被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夏日草丛间的飞虫也开始活跃起来。比起这些，那些互相交叠的棚屋显得更加沉寂和幽深，现在正是傍晚，雷瑟竟然没看到一个人走出来，安静地就像是昨天的夜晚。
　　雷瑟困惑地向那个贫民区走了几步，依然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连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一目了然，像护卫队这么明显的群体，显然不在其中。
　　雷瑟低头，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马蹄印，应该是留下有段时间了，这里完全听不到马蹄与马的声音。
　　这里的气氛跟昨天晚上一样，带着一种阴森又诡异的感觉，雷瑟都有一种忍不住回头的冲动。也许应该回去叫上护卫队，或者干脆回家？但是这个人就是转不了身，雷瑟知道，如果这时候回去，小艾或者洛西出了什么事，他会一直内疚的。
　　既然那些魔法师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出现，即使护卫队注意了这里，依然我行我素，必然是有所依凭，这里是安迪亚城，他们敢这样做事，难道是因为他们的依凭足够他们藐视这里的法律？
　　雷瑟越想越不安，他看了看天空。天空还是一片湛蓝，云朵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在被阳光照耀到的地方还是明亮而温暖，但是在阴影里，黑暗已经开始蔓延。
　　“伊夫，”雷瑟轻声叫着他唯一能保命的王牌的名字。
　　一道黑色的影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身边，而现在雷瑟对此已经十分淡定了。他听到了铃铛的声音与那个男人特有的柔和低沉的嗓音：“真是哪里热闹，你往哪里去啊。”
　　雷瑟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袖子，紧张地看着四周：“你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等雷瑟看到对方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笑意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放开手。
　　现在周围什么东西也没有，自己就被吓到胆战心惊，让伊夫看了笑话。
　　事实上，真要比起来，最可怕的应该是伊夫才对，反正雷瑟连这厮都不怕，前面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雷瑟感觉好多了，往前走的步子也不那么犹豫不定了。
　　虽说昨天晚上才是贝塔尼节的庆典，但是今天依然是贝塔尼节，安迪亚城依然十分热闹，即使是上城区的吊桥关闭之后。可是这里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像人居住的地方。雷瑟虽然没有在贫民区生活过，但是之前也去了下城区的贫民区，那里虽然贫苦拥挤，但是熙熙攘攘，显得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