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咖啡》甘棠行露

2、第1章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屋里没有人，只是漆黑黑的一片，我就只感到一股冷。我没有去开灯，倒不是我有咱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只为省那一点点电费，而是我不愿意去开，又或者是我懒吧，反正我是没有去着灯。再有的就是，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整个下午就在外面逛，几乎是走遍了整一个市区，双腿直发软，一进门就直接将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今天应该是十五吧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可以看见在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明月，厅里虽然没有灯光，但皎洁明亮的月光透射下来，是光亮如昼的。在如此美好温柔的月色下，应该是最适合李白杜甫等人聚在一起对酒当歌，吟诗对酒令的而我浸淫其中，只有无限的感伤于落寞。

　　沙发是藤制的法国古董，睡在上面有些冰凉，我真的是疲惫不堪，好想沉沉地睡一觉，只不过我此刻头脑特清醒，根本没半点睡意，而事实上，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失眠，睡着了也只是作噩梦。有时候我从梦中醒来会哭，我发觉自己很可怜，现实太现实，连梦里也容我不下。这栋房子其实是很大的，也很美，但是太冷清，只会带来无穷的孤独。

　　早上的时候，我去了一次律师楼，因为我老公说了，要和我离婚，所以我是去签字的。当时他就坐在我的对面，双眼中是无边的冷漠于疏离，而我心中，只是一片悲凉，这段我曾经最珍视的感情，我以为会很幸福的婚姻，通通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有一份冷冰冰的协议书。

　　我咬咬嘴唇，将笔搁下，对他说：“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个请求？”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只漠然地看着我。

　　“你给我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能不能把那栋别墅留给我？”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了一个字;“好。”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他要这栋别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也许，是我太没用了吧，根本没有勇气割断过去两年的夫妻情分，对我而言，这房子就是他，这里有他的一切，我就可以保留过去的那些美好。这是不是叫自欺欺人呢？

　　其实，家里本来还有个菲佣的，她叫黑咖啡，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没回有中文名字。没想到的是，她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到处跟别人说，我是黑咖啡，我是黑咖啡！我当时就觉得她是一个很可爱的人，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她是我老公雇来的，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可以将家里大理的井井有条，把我照顾的很周到。可惜的是，她上个星期也辞职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走了。

　　他们都这样，就这样把我一个人给扔下了将我遗弃在这只有一个人的大宅里。我摸黑上了二楼主卧，说起来，这房间还是我设计的具有古典的中国风，和整栋房子欧式的风格完全不搭调，不过我真的好喜欢，当然，他也没说过讨厌。

　　我还记得，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我们撕破了脸，狠狠地打了一场，事后这里是一片狼藉，他很粗暴地摔门而去，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我永远不想在看到你！他就这么大步离去，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冷得全身发抖，我明白了，我和他，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有人说过，一段感情的结束，其实是另一段生活的开始，所以说，离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却是一味毒药，我陷入其中，早已无法自拔，我曾经以为努力可以改变一切，所以我抛开原来的生活，选择了他，其实到底不过是一个梦。梦碎了我也失去了所有。

　　房间隔开一半是个红酒室，上流人的通病，永远喜欢在家里摆好多的酒，其实，他们也未必是真的爱品酒，也顾不上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喜欢，他们自知这是身份的象征，是高贵气质的体现。我从酒柜里随便拿了瓶二千年的，开了就灌，我在想，如果他见到了，会不会有嘲讽我是暴殄天物。实话说吧，00年的红酒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以前总是那么固执地只喝86年的。
　　认识我的人都会说，我是酒坛子，千杯不醉，对我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倒不是我吹，我的酒量就可以用“有容乃大”来形容。可今天，我醉了，彻底地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反正我是意在借酒浇愁的。这会不会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张亦来电话的时候，我横卧在冰冷的地面上，迷迷糊糊的听见手机在响，不停地闪烁着蓝色的光。我无力地按了接听键，将睡未睡地说：“哪位？”

　　“是我，张亦。”

　　张亦？张亦是谁。看来我真的是喝高了，头昏脑胀的，都不会思考了，口不择言地说：“谁呀？我不认识你，打错了吧？”

　　“文静…”他沉默了好久，说，“你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

　　我没有力气再说了，手机不由自主地滑落，不知为什么，我哭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心中莫名的感到很难过，很委屈。之后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了，我太疲倦，最后也不知该说是罪倒了还是睡着了。我睡得不好，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是他无情的身影，我站在他后面，想伸手去抓，但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反被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拉着，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深谷，一直往下落，我拼命的挣扎，却只是徒劳…

　　到我清醒的时，天已大亮，窗帘密闭四和，周围安静极了，只在底下才透进一圈白光，我硬撑着起床，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盖着缎子做的被褥，而张亦则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

　　到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才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慢慢地转过身，僵笑着说：“昨晚打电话给你，没说两句你就挂断了，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了。”他这一说我才想起好像是有怎么一回事，当时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我跳落床，随便套上件外衣，说：“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我已经有多久没下过厨房了？大概有三年了吧，不过我还记得张亦爱吃牛肉粥，我本来是想熬一锅的，却发现厨房里没有米，于是，我煮了牛肉面。
　　不知道我的厨艺有没有退步，我见张亦吃了好大的一碗，所以我想应该是可以吃的。
　　我吃得很慢，主要是因为他喜欢吃重口味的，我就放了许多酱油，可我是闻不惯酱油味的。
　　厅里静悄悄的，怎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觉得如此的宁静。
　　张亦吃完面，就一直盯着我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似乎带着几隐忍：“听说你离婚了，是真的吗？”
　　仿佛是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还滴这血，又再次被人活生生地撕开几分，痛得连呼吸也停止。我很努力地想要忘记，但他偏偏又要提起，揭我伤疤。

　　我强忍着痛楚，轻描淡写地说：“是啊，怎么了？”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啊，我是假装不在乎，我实在不想让他看见楚楚可怜的模样。
　　曾几何时，张亦还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十七岁就认识他，恋爱持续了七年，原本是最幸福的一对，可惜始终未能修成正果。我和他分手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幸福。”到如今，我的老公不要我了，我又何来的幸福？所以，我不希望张亦看见我的伤痛。
　　但他还是要问：“为什么？”
　　我依旧云淡风清的回答：“不为什么，过不下去了就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亦眼圈红了，叹气似的说：“我以为你离开我，会有更好的生活，会更幸福，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程文静，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最了解我的还是他，他永远能够轻易地看出我的懦弱，看透我的心。
　　“现在我也很幸福啊，”我漫不经心的说：“我现在虽说是没有了老公了，可我有高薪厚职，有大笔的赔偿，再也不用过以前的苦日子，这不挺好的吗？”
　　他给了我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或许还好一点。”我苦笑，继续低头吃面，其实我也没胃口，多吃两口就想吐，只好搁下筷子，喝了杯水。
　　我抬头看了看钟，已经是九点了，想起今天还要上班，就对张亦说：“我的车坏了，还在修理，你有开车来的，就载我一程送我回公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