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只若暗香送》圣音天使

2、空谷雨

　　半昼春山雨纷纷，到刚刚才停歇下，掀出一角天青。
　　山中雾浓，野草长得又密又快，若是不仔细沿着小径走，这天色下，连常往来的樵夫也要迷路。
　　“少爷，看样子还会有一场大雨，我们——”侍童手里收着伞，抬头看了眼天上说道。
　　被称作少爷的男子二十出头，白衣素带、束发戴冠，他几不可觉地抿了抿唇：“接着找。”
　　“青芒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忽然，一道声音清冷打断了他：“纵然真如信上所写，这里是他选择的桃源之地，但那是在前山、后山、东峰、抑或西峰？扶郁，你很清楚，先回郭郡再作计议方是上策。”
　　扶郁回过头。阔步行来、目光径直相投的青年同他一般年岁与打扮，甚至五官也乍看一致。
　　他的嘴角绷了绷，没忍住，反而弯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跟来？”
　　青年微扬下颌，“家父之命。”
　　“那君国比之父族，孰先孰后。”
　　“自是君国为先。”
　　扶郁笑：“既是君国为先，三郎可知为臣为子者，有所——”
　　三郎眉头一蹙：“大哥慎言。”
　　扶郁轻笑了出来，笑过后却不再继续话题。他看了看面前的青年，又放眼一直在四人后方不曾吭声的青衣男人，须臾，失笑低叹。
　　“你们最好别是自讨苦吃。”
　　小径爬过坡顶，复逶迤往下，人影顺着小径向北，没一会就消失在荒烟蔓草间。
　　这时，异客们停驻过的方寸之地旁传来一阵窸窣声。
　　两个妙龄女子一前一后拨开长草，站到路上，望着小径断折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们在找什么？”一身鹅黄长裙的少女脸上掩不住好奇，但好奇以外，便没有多少疑问探究的念头。“不过，带头的公子倒很眼熟。”
　　湖绿衣裙装扮的女子迟迟未发一言，听到这里，却是笑了。
　　“要是想念你在京城的追求者，现下便可出发回去。”
　　少女弯弯的月牙眉挑了挑：“我的事还没办完呢，在郭郡……在山里陪你多住几天小竹屋，亦是乐事一桩。”
　　女子眼中倒映着滴绿翠玉砌出的山谷，“那真是多谢长孙小姐了。”
　　阑夜，深静。
　　赤红的光初如豆大。
　　然后慢慢抽长，由淡转浓，它蜿蜒攀桓，似妖兽探出狰狞的信子，在所经之处流下灼烫的口涎。
　　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到了她。
　　可是没人出来，也没有人警示。
　　滋滋，沙拉。
　　更多豆苗冒出了头。
　　她呼喊，在环伺追逐的猩红中奔跑。
　　房梁烧成火棍砸落在她身前。
　　求你了，快走……
　　她霍然张开了眼。
　　屋内安静如常，仍是陪伴了她七年的小竹屋，没有大火没有哀嚎，只除了透进丝丝凉意的窗外阴暗、昏沉。
　　她整好床被，点亮灯烛。

　　傲梅有香往深巷，朔风萧萧遍河山。——繁世列记·开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