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之纵容》蒲君

18、番外四

　　人在时间面前总是渺小的，即使是智慧如楚轩，也必须得承认，在他找出能阻止生物细胞衰亡或者找到彻底改变基因的方法之前，他同样会老，会死。更何况是仅仅只是普通人的楚卫国？

　　因此，楚卫国会死早在楚轩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不是神，不可能精确的算到楚卫国会死于哪一年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于是这份不确定成了楚轩万千未知中最好奇的一个。楚卫国要死了，他什么时候会死呢？这份未知一直伴随着楚轩从蹒跚学步到冷硬挺拔，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一日的到来。而死亡本身，也是一种未知。在等待楚卫国死亡的过程中楚轩也期待着死亡这份未知。

　　癌症，是当今社会最难治疗，死亡率极高的恶性疾病。不巧的是，楚卫国恰好得的是这种，楚轩是在楚卫国突然提早退休才意识到这件事的。

　　而此刻，楚轩坐在国家分配给楚卫国的公寓沙发上，带着一瓶自己刚合成的止痛药，即使没有感觉，楚轩也知道，这种病是非常痛苦的，特别是晚期。这是常识……

　　“你知道了啊，楚轩……我快死了……”

　　……

　　“配合着基地最新研究出来的药物，我能让你拖上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啊，这已经很好了，我以为我的生命就剩下几天了……”楚卫国笑着说道。

　　“你哭了……这么想活吗？还是在害怕死亡？”

　　“小轩，你会陪着我吗？一直一直陪着我吗？有你的陪伴将让我不再惧怕死亡……”

　　“我会。”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死亡，楚卫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三个月，不长，还不到一个新生命在母亲肚子里成长起来所需时间的三分之一，可是这短短的时间确实楚卫国最后的生命。在这三个月内，楚轩尽己所能的试图挽救他的爸爸，他名义上的父亲，所作所为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六个字罢了，而对于楚卫国内心深处的纠结楚轩也装做不知……

　　楚轩虽然无法准确预估楚卫国去世的时间，但也知道就这几天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楚轩是人，不是神。他懂的如何救他，这个世界的科技和医疗水平却达不到那种水准。更何况，换心换内脏已经很惊世骇俗了，直接换掉整个身体只保留头部和大脑？没人能接受这种事情……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楚轩没有跟楚卫国提过这个方法，即是因为现在的医疗水平达不到做这种超高难度手术的水准，也是因为他知道，楚卫国一定不会答应，这个男人，是如此执着于“人”这个禁忌……

　　打开病房大门，楚轩静静的看着坐起身来专注削平果的楚卫国，时间到了啊……无论是楚卫国的时间，还是他的时间。

　　坐在楚卫国的病床边，楚轩伸手给楚卫国整理了下被子，楚卫国的苹果削的很慢，很久才会动一下让果皮离开果肉。这么难以决定吗？

　　直到楚卫国放开手中的刀，楚轩是有点诧异的，他不是很理解楚卫国的行为，他无法体会那种爱到恐惧失去的感情。楚卫国不想失去，所以他选择带走他，这很正常，但此刻楚卫国的行为，也许就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法，抛弃了自私，选择放手。可是，有必要吗？

　　“楚轩，你恨我吗？”

　　那一瞬间，楚轩楞了一下，很短，短到没有人能看出来。恨吗？也许是恨的，逆天行事是没有好下场的，这点造我的人吃尽了苦头，我也吃尽了苦头。但这个人却不是眼前的楚卫国，他只是从未知的地方通过未知的方式进入到这具身体的未知的人，而我，又知道什么是恨吗？连一点愤怒，不甘，怨恨的情绪都没有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提恨与不恨？于是楚轩平静冷淡的说道：“为什么恨？为什么我要恨你？”

　　“是啊，为什么要恨我……你知道的，刚刚我差点杀了你。”

　　“我知道……为什么想杀了我？因为爱国吗？因为除了你之外无人能控制我？怕你死了之后我会对国家做出什么事吗？”

　　“也许……”

　　长久的沉默过后，鬼使神差的，楚轩竟然说出一句连自己都惊讶的话：“你要死了，已经……没有办法救得回来了吗？”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连自己都救不了，那必然是活不了了，但还是说出这样一句无法分清本意的话来。这是楚轩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那种不受神经支配，不受大脑控制的感觉。楚轩一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神，但却是到了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个人。

　　“这三个月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以现在的科技而言，我还能和你说话已经是万幸了……”

　　“是吗？你快死了啊……什么时候死？”

　　“你也想死吧？不，你早就想死了吧？是因为我束缚着你的关系吗？因为我束缚着你，所以才让你那么痛苦的活下去……你想在我死后就自杀吗？或者是寻找办法让别人来杀了你？不！我没能下狠心杀了你！你就不准死！你的命是我的！”

　　楚轩不明白为什么现场的情况开始失控，明明眼前的男人，前一刻还想杀掉自己，却在下一秒那么激烈的伸出干枯扭曲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手臂，激动的想要用语言用行为，用一切能用的东西试图让自己活下去……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奇怪啊。

　　“小轩，我还有很多科技没有研发完成，是的，还有好多好多科技没有研发出来，比如稳定氢聚合反应堆，比如高斯超远程炮，比如高效电池……小轩，你代替我把这些东西都研究出来吧，答应我，在组里得到这些科技之前，你绝对不能死！答应我！”

　　楚轩从未违逆过楚卫国，这次也不例外。随着楚卫国慢慢呼出最后一口气，楚轩伸手摸了摸楚卫国临终时落下的眼泪，他眼中仿佛也有了些微湿润，只是那里的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

　　也是直到此刻，楚轩才迟钝的发现，楚卫国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楚卫国可以在多活几十年，也许自己可以慢慢的学会如何去感受那些陌生的感情，慢慢的变成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楚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第一次也许可能是今生唯一一次能感觉到的难过，那种难过得心揪起来，却无法表达，无法形容，无法哭泣。这样的事情好难受，不想再次经历……

　　……

　　在楚卫国死亡之后，每年一次，楚轩都会放下所有的研究，不厌其烦的在一大堆人各种理由的阻拦下，用一些承诺换得办理出入龙隐基地的手续，在一大群特种军人的‘保护’下，去到楚卫国的墓地之前，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的站上一天。连楚轩也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悼念什么吗？还是为了证明一点什么？大概这是自己唯一像个人的地方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麻烦的去申请外出，而不是直接毁掉龙隐光明正大的走出那个地底‘监狱’，楚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仅仅只是因为那个被自己叫做爸爸的男人——不希望他这么做。

　　这个男人，从楚轩有意识开始，一直到他自己生命的结束，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陪伴他，养育他。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所有，点点滴滴，楚轩尽管不理解，却依然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那是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因为这份温暖，他甘愿纵容那个男人的一切，帮那个男人隐瞒他那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小秘密，接手本应属于那个男人的工作。也甘愿，在如此无趣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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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从出生开始一直累积的疲，惫一下子全部爆发，楚轩面无表情的坐在电脑之前编写程序，手指不停的在键盘之上敲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符。明明这间冰冷苍白的办公室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任何的区别，无数实验物品拥挤的摆放在各处，摆放位置甚至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闭上眼睛都能拿到。但楚轩总觉得身边空了许多，又好像失去了什么。现在的他越来越像一台极其精密的仪器，因为供能不足而失去了动力，又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只知道自己多么想要安静的休息一下，好好的休息一下，没有任何人能打扰……

　　就在这时，在没有联网的情况下，在编程界面下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对话框，‘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就在真正的……活着吗？’

　　楚轩缓缓的眨了眨眼睛，平静的推了推眼镜，破译完这段选项的来源与源码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各种上古字符最多的‘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