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番外》尉洛子

3、后记3

　　后记3

　　茱萸搀扶着六姨娘上了车子准备回锦绣院。

　　车子在青石小路上骨碌碌的慢走着，过了石头山桥，叶英儿掀开小帘随意吩咐，“绕着从左边游廊的花影儿里过去，”闻了闻园子里的泥土花香，对茱萸道，“待会儿你下车去摘些彤赤色和绯桃色的凤仙花过来，别找全开的，要那种半开半苞的。”

　　茱萸伸了脖子瞅了瞅外头，“得绕到四姨娘院子前的圃园里，奴婢记得那里有这两种颜色。姨娘是要给三姨娘做指甲用吗？明儿赶早叫茉莉来采也不迟啊。”说着，从小屉里取出些点心盛放在碟子里，“茉莉早上摘得鲜花蒸的糕，先垫着些。”

　　“嗯，”叶英儿无所谓的尝了口，“先采了自己试试，给玉姐姐的明天还是要重新采。”

　　“也就是您这样好性儿了，”茱萸抿了抿嘴，自从跟着六姨娘进了府，姨娘的心思就越发的难猜起来，一步步走的叫人怎么也捉摸不透，“要我说，您早就提醒过夫人叫她小心着旁人，可怎么夫人还是遭了不测？现在还不知她怎么揣测您呢。”

　　叶英儿望着茱萸笑了笑，方才把元氏狠狠的吓唬了一道，估计效果五五成吧，无所谓道，“她从来与我敌对，肯听我的就怪了。”

　　放下小勺，撑着下巴叹息道，“不过说起来，叫她在身子还没调理过来的时候怀孕，能保到现在也是她的能耐。我提不提醒都是这么个结果，给她提早说一声想来她往后对咱们要多几层忌讳。”

　　撩起帘子，正路过苏氏的院子，几个婆子媳妇丫头乱哄哄的拥在那里似乎在争吵什么，叶英儿微微蹙眉，茱萸瞧见姨娘的表情立刻喊停车子，叫人过来问话。

　　那些个下人最会见风使舵，六姨娘最得宠爱，忙不迭的堆了笑脸过来请安。

　　茱萸用竹竿撑起车窗软帘，自己下了车候在一旁，看着前头的婆子问道，“乱哄哄吵得人脑仁儿疼，谁是这里主事的？出来回话。”

　　一个婆子笑嘻嘻的凑上来道，“回姑娘的话，是这么个情况，四姨娘犯了事儿，原来主事的张嬷嬷被二夫人拘走了，咱们听了吩咐过来接管这院子呢。”

　　茱萸冷笑道，“谁跟你咱们！这是六姨娘的车子看清楚了，别东拉西扯的攀关系。我且问你，既然是听了吩咐过来，对牌在哪里？领了差事不好好做事，反倒光天化日的在四姨娘门口吵闹不休，是个什么道理？想清楚点儿回答，说错一句仔细你的嘴。”

　　那婆子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被茱萸冷冷瞪了回去，舔了舔嘴从袖子里摸出梅氏发放的对牌递给茱萸，茱萸看了眼就交还给她。

　　婆子见茱萸的面色稍缓，讨好的笑道，“姑娘说的极是，这样吵吵闹闹确实有失体面，——只是姑娘也知道那苏氏犯了事儿，大家伙儿的都想着趁这机会摸两件好东西，众人如此老身劝不住也不敢劝呐。不过谁想那苏氏跟前的张老婆别的本事没有，管家倒是一把好手，这不，才叫大家进了一门就拦下了，谁都不叫进院子，这可不叫人急躁。”

　　茱萸点头道，“是实话。”扔了荷包给她，遂打开车门，扶了六姨娘下车，招呼四丫去花圃采摘凤仙花。

　　婆子捏了捏得了赏的荷包，笑的跟什么似的，连忙招呼几个相好的婆娘过来磕头领赏，满嘴滚核桃似的好听话恭维着。

　　叶英儿“嗯”了一声，微微笑道，“二夫人理家辛苦，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青天白日的执仗撒野，谁家也没这个规矩。我素日爱清静，四姨娘的事儿都把嘴巴给我缝上，今日事多就饶了你们这一遭，赏你们吃酒。”

　　茱萸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金果子，金灿灿的好看，原本围观的人都笑嘻嘻的凑上来领赏。

　　叶英儿扫了一眼门口两个畏畏缩缩不过来的丫鬟，淡淡对大丫二丫道，“鬼鬼祟祟必有古怪，抓过来，搜身。”

　　那两个丫头闻声变色，撒腿就要跑。

　　可这两个小毛丫头哪里是大丫两个的对手，逮小鸡一样伸手就搂住，四下里整整齐齐的搜出来不少好东西：有一包晒干了的红花沫子，有个扎针小人，淬炼精致的当门子，还有些叶英儿不认识的东西。

　　方才还笑的烂漫的婆子当即就吓得脸色大变，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丫头，“天也，作死的王八羔子……”

　　“带走。”叶英儿打断她的话，回身扶着茱萸重新上车，对那几个婆子冷冷道，“谨慎些你们的嘴，见着这些东西你也该明白不是小事儿，你们几个最好就待在一处互相照应作证，仔细别叫有心人害死了；还有，除了爷来问话，其余一概不必理会，凭谁来问都说是我的意思。”

　　几个婆子听到“害死”禁不住寒噤，哪里还敢说不敢，恨极了的死死瞪那两个丫头，这种事儿谁沾上谁死啊。

　　上了车，叶英儿略作思考，吩咐道，“去关苏氏的地方。”果然梅氏是想彻底整死苏氏，连扎小人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

　　……

　　苏氏被捆住手脚堵住嘴，狼狈的拖扔在一处破旧久不住人的地方。

　　叶英儿捂着帕子进了屋子，嫌弃的扇了扇，“给她松开。”叫人把方才搜出来的东西放于漆盘上呈在她面前，“这些东西眼熟吧。”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英儿重重拍了掉了颜色旧堂桌，好整以暇的坐到茱萸放好坐垫的太师椅上，“刚从你院子那边过来，得了这些好东西。苏氏，早上的事儿你可以有一千种说法，可这些东西做不了假。”

　　苏氏不可思议的瞪着那些“证据”，“你、你血口喷人，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我的！别妄想陷害我，不是我做的就是不是我做的，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扳倒我没那么容易！”

　　“扳倒你？”

　　叶英儿笑了笑，“这些东西要真能扳倒你就简单了。我向来不参合你们之间的龌龊，想来冥冥中上天庇佑偏叫我见这些，——苏姐姐你想想，此时此地换做你能不跟上踩一脚吗？嗯，是你的话不仅要踩在地上，还要用脚碾碎了。”

　　苏氏瞪红了眼，冲着叶氏愤怒吼道，“都是梅氏那个贱人害我，她说早上夫人回去园子里——”

　　“现在什么都是你说了，没什么凭证谁信你。”

　　苏氏语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绷不住的落下来，凄惨无比，“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替夫人摘了一朵花，我根本就没靠近夫人，她摔倒怎么能赖我！这些必定都是梅氏想要加害于我，你也上她的当了，是她叫你去搜我的房子吧，肯定是她早上趁乱把这些腌臜东西放进我的院子，你中了她的圈套了！”

　　叶英儿看着地上语无伦次的苏氏，看着当日那样一个美貌骄傲的女子落败如斯，有点替她悲凉，叹了口气问道，“我落了她的圈套？”

　　“是了，你平白的在我屋里能搜出这些东西，爷就算再爱你也免不了心里疑你，”苏氏又哭又笑，仰着脖子道，“他不爱我后弃我如敝，你也一样，你也一样！梅氏心思歹毒，这院子生了儿子的她都不会放过！”

　　“原来是这样。”叶英儿点点头，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怀疑一旦种下种子，恰当的时间地点，就会开出可观的花朵、结出果实。摆摆手，叫人把东西拿下去，“好生保存着。”

　　茱萸应了一声，让三丫和四丫专门守看去，自己退到门口小心的关上门出去。

　　苏氏警惕的捏紧拳头，“你想做什么！”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叶英儿拍拍手上沾到的灰。

　　等屋子里安静下来，才坐正了身子淡淡道，“跟我合作，我保你和从前一样。”看着苏氏脸带讽刺，自嘲的点头道，“这个有点儿难你不信应该的，那么，——我保你的两个儿子无虞，如何？”

　　苏氏脸色大变，扑上来就要抓叶氏，“贱人你敢！”

　　叶英儿提裙利落的踹翻娇弱无力的苏氏，抬手就是一巴掌，嫌弃的抖了抖裙子，“管好你的嘴。你知道有人敢。”

　　被打跌倒地的苏氏伏地“呜呜咽咽”的捂脸大哭，狼狈如困兽一般悲凉低吼，“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就是死也要拉她陪葬！”

　　叶英儿好久没动筋骨，恰这屋里稍微一折腾就满是灰尘，浑身的不舒服，忍着听她咒骂哭喊一会儿，皱眉道，“你可以叫她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苏氏抹一把眼泪，“我凭什么相信你？她有那份心你就没有？”

　　“笑话！”叶英儿冷笑道，“无知村妇焉能跟我相提并论！”

　　苏氏千万个不相信，边哭边说，“她为了她儿子，你也有儿子。”

　　叶英儿瞟了她一眼，“三角形有稳定性估计你也不懂，梅氏万氏沆瀣一气，元氏把持大位，你除了跟我合作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停了停，也不等她听懂继续道，“除了保你之外，元氏的命也是我从梅氏手里拦下来的。本只是想试水看看才设了这么个局，叫元氏怀孕，跟爷提出抬举梅氏升作二房，——我自己不用动手就能炸的你们一个个迫不及待了，再不出手叫这局停下来，难免会烧火到我身上。”

　　苏氏不可置信的望着叶氏，“你设的局？怎么可能……”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叶英儿摩挲着手指，静静望着她，“选项只有一个。”

　　苏氏讷讷道，“我和梅氏反目，梅氏害惨了夫人，我们谁也不会再相信谁了，……”抬起头，含泪带怯，“你要保我，也要保夫人，你凭什么日后夫人有了嫡子不恩将仇报？！”

　　“她？”叶英儿笑了笑，知道她是信了自己的说法，便耐心的解释道，“你很务实。”

　　坐直了身子，眼神轻蔑的缓缓道，“元氏不会再有嫡子了。小产后用药去恶血必须阴寒，相信梅氏为了她的大少爷，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也不会对吗？”

　　“至于你，元氏我都斗垮了，你我会放在心上？”

　　苏氏软软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叶氏好似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叶英儿觉得自己今日说话说得大耗体力，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准备离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蠢得像梅氏一样叫你做这做那示人以柄。你只消做回你四姨娘，必要时能看得懂形势就够了。”

　　“叶氏！”苏氏急急拉住叶氏的裙角，“我的孩子，你不怕我的孩子长大后——”

　　“愚不可及！”叶英儿甩开苏氏，弯下身看着她的眼认真道，“刘家的三位爷今日功名富贵是从祖宗手里接来的吗？我日后的诰命可不是刘家能够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