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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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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脖子里系了条毛巾,开始了第一天的搬家工作。我块头大,力气也大,可是做起这个工作还是有些吃力的。一起打工的多是农民兄弟,个头不一定有我高,但是力气可都比我大。他们那肌肉才是真正实打实的,相比之下我简直就一棒槌。拼着全身的力气,我使劲干,一天下来感觉自己好像水里过过一遍似的。回到新搬的家里,一个澡洗下来,往床上一躺,那叫一个舒服、充实!关键是身体上劳累了,下班回来脑子也就跟着停摆,啥也不想就吃饭睡觉,省着闹心。
跟新室友许维义见面也不多。他白天上学,有空也去做家教打工去了,晚上有时候回来得也挺晚。再加上我这一起早贪黑,回家就钻被窝,整得我俩一天也不一定能见着一次。
我做过了各种各样的活计,认识许多人,未等熟络起来又换走另一个工作,只是不敢回去继续做厨师,因为害怕有一天会被找到。可是我仍然迟迟不肯离开北京,也不愿意回去D市。家里的房子被我拜托郑大娘租出去了,每个月都有些租金进项。
除了搬家的工作我还做过装修工、下水道工、早晚送报纸杂志的、动物园卖衣服、王府井小吃店打杂、西单纹身穿孔店、五道口刻录光盘打口碟…………
始终没有接过刘江的电话。开始的几天他不停地打进来,我不停地按掉;一直发短信过来,我也只是删掉。后来慢慢的打进来的次数变少,个把月之后,他也疲惫了吧。不过我自己也是发贱,一直不肯换手机号。
小辰告诉我,他来他酒吧找过无数遍了,看着怪可怜的,问我要不然就别犟着了,见个面,把话好好说清楚。
我回他,不可能。我俩就算见着面了也不可能说得清楚。我好不容易才算是躲好了,这下再暴露了我又得重新躲,而且再躲就得连你也躲,非躲去天涯海角不可了。我没那么多钱折腾。
见我说的决绝,小辰也不好再多说,只是继续帮我隐瞒着。后来倒是许维义来跟我说,刘江在小辰那闹得厉害,生意都不好做了。这叫我非常愧疚。我这个人,唯一一点让我可以拍着胸脯称道的就是我重朋友重情谊,要是因为我的事儿祸害了朋友的生意,这可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而小辰对我的道歉只是笑笑,告诉我没关系,他应付得来。整得我愈发地惭愧。
可是北京城再大,也有尽头。或者说,孽缘也是缘,想掐断也不是那么简单。总之,我还是被逮住了。
那天我登着三轮送桶装纯净水,大太阳晒得人都快化了。我头发剃得短短的,几个月的日晒雨淋弄得自己黑了也瘦了,不过肉也更紧实了。我就穿了一大跨栏背心和大裤衩,脖子里挂了条手巾,风格淳朴得跟农民兄弟一样。周围人都说,看着我一点儿不象二十来岁,倒象有四十好几了似的。
我就这造型,还是叫人认了出来。
我闷头吭呲吭呲骑着,突然一小红轿车猛的一个甩尾愣停在我面前,吓得我差点儿没从车上掉下来。在我那破三轮撞上去之前,我拼了老命又是捏车闸又是用脚刹闸。我知道这些轿车都精贵,刮个痕就够我吃一个月的。刚停住,小轿车驾驶座上就跳下来个人。
我看着这轿车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赵婕妤的车么?!
可是为什么是刘江从上面跳下来?
未等我纳闷,刘江一把将我掳了要往轿车里塞。我赶紧挡他。
“干什么干什么,大白天大马路上的就绑架啊?”
他咬牙:“绑的就是你。跟不跟我走?”
“不。”
“你敢!”
“怎么不敢?我这还干活儿呢,你别给我捣乱。”我推开他,要跨上自己的小三轮。
“牛骏你别来劲啊!你到底想怎样?!”他声音大起来。
“就这样,怎么着!”大热天的我脾气也火爆着。
“别闹了,快跟我回去。”他开始放软口气。
“回去,回去等喝你喜酒啊?我还没那么高道行,百忍成精了都。”
“说啥虎话呢?!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别听风就是雨的。”他说着,又过来扯我。“上车,车上有空调,咱找个地方谈。”
我甩开他的手。
“甭谈了,没啥好谈的。事儿够清楚的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独木桥。以后咱俩两不相欠。”臭小子你还开着人家小姑娘的车呢,还有脸来找我回去找我谈?!
街上看热闹的开始过来了。有好事儿的还在旁边搀和说“那小轿车的错,都因为他突然转弯儿……”
“牛骏,别给你好脸你不要啊。”
我哼笑了一下,推着三轮要走。突然他冲上来一把揪了我背心肩带,围观群众开始激动,有爱出头的也跑上来要预备拉架了。
我突然想到,松开车把,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来,把我们以前一起买的戒指拿出来塞进他手里。
他愣住。我趁机推着车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开。他没有再追上来。
那之后,平静了好一阵子。没了戒指,我心里也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来。送水的工作也早辞了,其实不管做什么工作我都没有干劲。我开始不那么起早贪黑,一个人的感受越来越让人无法忍耐。
有时候我一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看着电视傻乐打发时间。有时候我去北海去动物园去天坛去天安门广场瞎晃悠,也不知道做些什么。空虚感时刻笼罩着我。而我最可以抛开一切烦恼的时刻,就是我专注于弄饭等许维义或者小辰来一起吃的那点时间。
我想,我可能还真是天生厨子的命。在这样颓废的精神状态下,研究做饭炒菜仍然是我唯一还能够乐在其中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不太想继续在北京呆了。尤其如果我想回厨房工作,再与刘江见面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我是他,想找我肯定首选各种饭店餐馆。可是离开北京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去到哪儿都是人生地不熟,去到哪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所以,还真没有啥目标。
就在我动了离开的念头的同时,可巧,小辰也有了离开北京的想法。
“我想南下。”
一天我们一起在我跟许维义租的房子吃饭。几瓶小酒下肚,小辰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想把目前的店收掉,去深圳再重新开一间,一切重新开始。许维义也双手双脚同意。事实上,就是他小子出的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俩人有了奸情。我都不知道这些,直到有天后半夜凌晨我隔壁卧室传来小辰的声音,我才恍然。
先是许维义刚签了工作在深圳,一家大型的搞洗化用品的公司,所以一直撺掇小辰也搬去那边。另外小辰在北京的店生意也不是很好,已经是块鸡肋了,所以去深圳重新开始也不是不好。
“牛哥要不然也南下吧!咱们一起南下去~!”小许有点喝高了,荒腔走板地唱。
看着这小孩喝得脸儿红红,一派活泼可爱的模样,我也不禁微笑起来。颇有意味地瞥了眼小辰,心说小样儿的找个对象水准真不错。小辰见我看他,脸也一红。
反正我也正想离开这个充满不好的回忆的是非之地,所以很干脆的,我就答应了他们。而且,我心想,这生意不好的原因恐怕我是有一份子在里面的,所以也很歉疚。
大家决定一起去深圳,小许去上班,小辰去还开酒吧,我去店里做大厨。至于创业的资金,除了小辰收掉北京这边之后能出个七七八八,我决定把老家D市的房子也干脆卖掉,钱拿过来跟小辰一起做,到时候我也是二股东二老板了。这样又是彼此帮助,又可以让我离开这个城市。
大家都是爽快人,划拉划拉,这事竟说做就做开来了。
冬去春来,我跟小辰俩先南下去深圳操办那边的事宜。这几个月来,我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比疯狂打那些体力劳动的工什么刘江啊赵婕妤啊统统被我抛在了脑后。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任何刘江的消息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忍不住慨叹。人的感情,是如此脆弱不堪。即使是当初那么副死去活来的模样,时间慢慢过去,一切还不是如常。只是这心底的空洞,时时过着冷风,嗖嗖的凉。
待到许维义也毕业了,来到深圳与我们会合,我们的新酒吧也已经基本准备好了。一切都是崭新的。新店面,新城市,新朋友,新的开始……
看着我们辛苦了半年弄起来的新店面,我猛然惊觉,我跟刘江分手已经一年多了!
想想一年以前我们痛苦的样子,好像做梦一样又模糊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