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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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茫然。我的人生一直在遵从某些缘由，而我自己的愿望似乎从来没有对其做过任何转变。老人家讲话说了，各有各命。
而目前我茫然于，刘江到底是不是我的命。
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是现成的在D市：一间不错的店面，老街坊们，熟悉的环境，几乎是个通向安稳平静小日子的康庄大道。只是没有他。
老邻居们非常热情，有的帮忙联系装修的，有的帮忙问工商税务卫生等等相关手续。郑大娘她们显然将我看做她们共同的儿子。
这一切都叫我没办法下我想下的决定——继续这场纠葛。
即使是我，也很清楚这是一场纠葛。我们吵架我们打架，除了分手我们什么都做了。可是我们还是迟迟不肯分手。亦或者，只有我，不肯分手。
想到这个，我更加沮丧。
我什么也做不了，每日每日浑浑噩噩，顺着周遭的人们的活动而活动。郑大娘跑前跑后，一天能找我三趟。可是我却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叫她老人家很是不解。她问我，我也说不出口。
刘江偶尔给我发个短信打个电话，问问我饭店张罗得如何了，告诉我有啥困难去找谁谁谁，都是他的关系网，很管用。可是我却不领情。我总觉得他是为了叫我别跟去北京才帮忙的，郁闷得很。几乎我俩一通电话就是三句不到就干起来了，好像有仇似的。可是没跟他通电话的时候我却又想得慌，抓耳挠腮想找个话题跟他打电话。
总之我就那一个字儿：贱！
天天儿的正经活儿不干，我就游荡于我们曾经的高中、初中、小学门口，我们曾经一起打游戏机的小店，我们曾经一起吃麻辣串的小摊，我们曾经一起租武侠小说的书屋，曾经一起买球报、体坛周刊的报刊亭，曾经一起捕蜻蜓豁朗水儿的小河套……
天！D市太小了，无论我去到哪儿，都有我俩少年童年时的回忆。
我们初中门口的一路汽车站，我们曾一起在那等车，同上百的同学们一起挤啊，抢啊，争上车。有一回我俩和着放学的人潮冲出校门的时候，我俩翻着栏杆出去的，我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跺他脚面上了，疼得他嗷一嗓子。
在旁的同学都笑，说我这么大坨砸下来，刘江脚背该“粉末性骨折”啦！我本来就着急，想蹲下去给他看看，可是人太多，拥来挤去的。刘江这小子看我着急，更要逗我，号得更欢。眼看公车来我也不管那么多，一把把他捞起来打横抱了，蹬蹬蹬蹬跑出去五十多米冲向车站。他一手抓着快被我颠掉了的书包，一手死劲搂住我的脖子，继续在我耳朵旁边尖叫，那模样，仿佛就在我眼前似的。
还有一回我打架，拎了块板砖撵着一个小子跑，把他从学校撵到马路上又撵到河坝上又撵着他上了桥。我眼都红了，非打死他不可，吓的那小子一边跑一边哭。当时是刘江突然从河坝底下跑上来窜到我面前，死死地抱住我不让我继续追。他那小身板儿精瘦精瘦的挂在我的胳膊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来拖住我。我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隔了他的背心儿，感受到他胸膛里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心脏。慢慢的我才冷静下来，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是那么凶神恶煞。
还有那次打群架，我这辈子打得最大的一场，两拨人总共有好几十人，约了某日在某地。我连钢管都准备了。知道刘江指定得拦我，我就没告诉他。结果打完了我挂了一身的彩回来，头也破了，脚也跛着，身上一条一条的伤口和血檩子，两个手因为捏着拳头打，每个骨头节都是破的肿的，耳朵下面给撕得裂了开来，血顺着脖子往下淌。
没敢就这么五颜六色地回家，我先藏在了桥洞子底下，想先拿河水洗洗再说。那是我跟他的秘密基地，我俩总一起上这儿玩儿。结果等他来了见到我这个样子，吓得呆立在洞口半天不得动弹。
我还记着他特地跑去买的矿泉水面巾纸闯可贴，回来给我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自己嘶儿嘶儿地倒抽冷气，好像疼的是他不是我似的。末了非搀着我陪我回家，我说我不用我能走，他不干，非要架着我。我理亏，只好听他的由他架着，那骨头硌拉的小肩膀，顶着我的胸口，又疼，又舒坦。到我家门口，我就势一勒脖儿，他就倒我怀里了，我还笑他，太小看我了，就算受些小伤，照样拿得住他。
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好像那小身板儿还靠在那似的，那感觉还是那么清晰。可是现在它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忽然的我电话响，把我从这无尽的回忆和空落落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电话号码我不认识，一接，竟然是赵婕妤？！
我一时愣了，对面说了半天我愣没反应过来，后面只听见她说：
“……过年那会儿因为你家的事儿刘江正忙，我就没跟他回家。这不快立春了么，我正打算下礼拜叫刘江带我跟我爸妈一起去D市，拜访拜访刘江爸妈。”
“什么什么？等一下……”我回过神来：“你们全家要过来……？”
“啊。怎么了？”
“不，没怎么……”我支吾起来。
“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知道你的事儿了，刘江也都跟我说了。你要节哀顺便。”
“嗯……”我觉得不是个味儿，虽然这小姑娘和言顺语的，可我这“家属答礼”的谢字儿就是答不出来，只好含糊而过。
“你看，我跟刘江这事儿，已经都到见双方父母的地步了。这回两家拜访，就是增进增进了解。我们家跟刘江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双方家长目前为止也都没什么意见。你看，虽然不能说就能定下来了——这毕竟还是早了点，我俩才处不到两年，可是这基本上也就是以结婚为前提了。你看……”
我听得出来，这丫头在跟我打太极，我就不接招，我憋死你！
“……我听刘江说，你打算在D市安顿下来了是么？小饭馆开了没有啊？等开业那天我跟刘江一定去捧场。”
怎么突然开提这茬儿？
“你打了这么多年工，也该自己当个老板了。我跟刘江都特替你高兴。我们祝你生意兴隆，早日在你们D市打下一片天下。刘江老是夸你其实很能干，我也相信你肯定能把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的。
“哎，其实倒是你这样自己做老板的舒坦。不象我跟刘江，还是给人家打工的。我们也就赚赚工资，攒攒钱，将来等刘江爸妈退休了就把他们接北京来，一大家子团圆团圆。对刘江来说，能在首都扎下根来，也是相当不错了。”
我很郁闷。她说得跟真的样的，本来我这心里头就够慌的了，她这纯是来跟我填堵来了。
“其实我今天打电话来，一个是慰问一下，节哀顺便，我相信好人好报，刘江说老爷子生前是特耿直的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没遭太大罪，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再一是告诉你下礼拜我们来D市，到时候我想跟你单独见见面，有些话咱俩得好好谈一谈。”
撂了电话我开始发呆——其实这几天我总是发呆，只是这回是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呆。我收到这么个讯息：八国联军要来谈判了，要签的条约恐怕是叫我非得割地赔款不可了。我唯一的盟军和依靠被她抓在手里，而且很难保证会不会变节或者是否已经变节。对面是四个爹妈各个有来头，我这边刚没了最后一个，孤零零只剩下我，形单影只。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指望了。刘江谁呀，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跟赵婕妤那正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跟赵婕妤一起了，事业家庭，全都圆满。有什么理由弃赵而选我呢？人家家里开小轿车的。我呢？充其量也就趁个自行车，小电瓶都难为我了。
眼瞅着日历一篇儿一篇儿翻，我最终还是坐不住了。就在刘江跟赵婕妤一家要来的前一天，我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
第二天早上火车抵达北京站的时候，刘江的短信过来了。
“我回来了，你在哪？”
掐了掐时间，他们的火车估计也该到了D市。我没回他短信，索性关了手机，大踏步往我们曾经的“家”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