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重写版)》随风飞

15、第 15 章

　　夏澄江后来被林渝给带走了，而我则在附近的停车场找到了郑其。

　　他那时正一个人坐在车子里抽烟，双眸中倒映着暗红色的灯光，神色略微有些迷茫。

　　我于是快步走过去，叩了叩窗玻璃，轻唤：“郑其。”

　　他慢吞吞的转回头来，看我一眼，却并不说话，只低了头，继续吞吐烟雾。

　　呆了呆，直到此时，才猛然发现郑其有些不对劲。他脸上根本不见任何表情，眼神更是空洞得恐怖，简直就像失了魂似的。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立刻就惊慌了起来，急忙拉开车门，在他身旁坐下了，问：“郑其，你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胃病又犯了？”

　　一边说，一面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

　　身旁之人依旧沉默不语，车里明明打着暖气，他的指尖却是冰凉冰凉的。

　　我虽然担心得要死，可是又偏偏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傻傻坐着，陪他一起发呆。

　　隔了片刻，郑其突然抬眸看了看我，低低的念：“郑寒。”

　　“什么？”

　　“刚刚在夏澄江的定婚宴上，我遇见了一个熟人。”他侧了侧身子，将半边脸颊贴在窗玻璃上，扯动嘴角，很勉强的笑一笑。

　　“谁？”皱了皱眉，无比惊讶。他很少会将别人放在心上，除非那个人是……

　　郑其咬了咬牙，黑眸里全是恨意，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果然没错！

　　我听完那句话之后，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伸出手去，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膀。

　　对郑其来说，“家人”这两个字是禁忌。他平日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惟有提及这件事的时候，情绪才会激动起来。所以，我虽然并不认得他的哥哥，偶尔却也会有点嫉妒。

　　很早以前便已经知晓，他心底有个伤口，一直在滴滴答答的流着血，而我……一辈子都触碰不到那个地方。

　　“郑寒，”他这一回没有挣扎，乖乖任我抱着，缓缓垂了眼，低声问，“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就又听他笑了笑，声音哑哑的喊：“全部都是假的！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而已！前一刻还生死相许，下一瞬便已反目成仇了，根本不能信！”

　　“……没错。”我轻轻拍了拍郑其的肩膀，附和着应一声，微微叹气。

　　“口口声声说着爱，可是，结局呢？那个女人像疯子一样朝自己开了枪，然后那个男人放火烧光了一切！哈，哈哈！就这么死了。”郑其面上的表情扭曲得厉害，既不像笑也不像哭，似乎已经完全失控了，“可恶！她甚至连一次都没有抱过我，只会冷着脸，一脚把我踢开。因为我不是她的儿子，那个姓林的才是……”

　　我闻言一震，不由自主的接口问道：“林渝？”

　　郑其的脸色变了变，并未应声，但他那一副神情，分明是已经默认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林渝的容貌相当熟悉，他和郑其既是兄弟，自然会有几分肖似。仔细想来，那家伙不但骗得夏澄江死心塌地，还能一直被郑其记在心上，实在是教人眼红。

　　“郑寒……”

　　耳边响起沙哑的嗓音，我怔了一下，急忙回神，握一握郑其的手，柔声道：“我在这里。”

　　他眯眯眼睛，盯着我看了一阵，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问：“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一双黑眸明明灭灭的，深不见底。

　　然而，我根本无暇理会这些，同样的问题无论重复多少遍，答案也都不会改变：“当然。”

　　郑其于是仰一仰头，慢慢笑了起来。

　　他平常的笑容都是懒洋洋的，从来没有如此的……妖异过。

　　我一下就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温热的双唇已经吻了上来。

　　手脚僵硬，头脑中霎时只剩了一片空白。

　　轻柔的吻一路蜿蜒着往下，我抬眼望了望车窗外的夜色，突然有些恍惚。

　　仿佛又忆起了许多年前，初初相遇的那个夏天。

　　依稀记得，我当时刚从所谓的地狱中逃出来，身上都是伤，血一直流个不住，完全就是走投无路了。然而，正在自己打算放弃性命、结束这一切痛苦之时，那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却朝我伸出手来，微微笑了一下。

　　“从今往后，你就叫郑寒，好不好？”

　　一瞬间，天翻地覆。

　　对我而言，死亡一点都不可怕，继续在这世界上活着……才是真正的酷刑。

　　即使如此，我却依旧愿意为了他，忍受所有生不如死的折磨。

　　闭了闭眼睛，笑。

　　感觉身上那人已摸索着扯开了自己的衬衫，吻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黑暗中，隐约可见郑其正微微喘着气，神色惊骇的望住我身上的伤痕。

　　我眨眨眼睛，怔了一会儿，也跟着望过去，瞥见那些狰狞的伤疤时，竟莫名其妙得笑了起来。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意外的。

　　郑其刚才会吻我，完全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而现在这一副表情，证明他已经清醒了。

　　呵，任何人瞧见我身上的那些痕迹，都绝对会被拉会现实。

　　想着，慢慢坐了起来，正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却被郑其一把抱住了。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边，手紧紧搂住我的腰，一遍遍的说：“郑寒，对不起，对不起……”

　　那嗓子都已经哑了，语调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什么话都没应，只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如同平常那般笑了笑。

　　怀中是自己最深爱的那个人，却只觉冰寒刺骨，冷得近乎绝望。

　　我如此了解郑其，当然晓得他真真正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说，

　　对不起，我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