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条裙子都会沦为睡衣》奈何太次

6、屌丝命

　　其实最后这车才堵了半小时就通了，小苏一下车就看见夏小迪在毒辣的太阳下朝她拼命的挥手，突然有种革命时期两个许久不见的恋人那样遥遥挥手，最后抱作一团，欢喜的泪儿尽情洒的感觉。
　　“这次又要到哪里去考试？”小苏问。
　　“哎，别张嘴就问考试啊，考试是次要的。”
　　考试是次要的，每次几百的交出去也是次要的？小苏不敢苟同。
　　“我说姐，咱别再这么折腾了行吗？你就安安心心的做那个工作，在单位上□□一个靠谱的上司，差不多就嫁了得了。”
　　“切，你以为没人娶我啊，小朱追了我五年了，要是喜欢我早就嫁了。”
　　“咱别提他成么？要成你俩早就成了，你都吊了人家五年了，是聚是散都不给个指示，你当真以为男人能等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啊？”
　　小朱是夏小迪读书那会认识的舞友，医学院的才子，皮肤有些黝黑，长得有点像明道，夏小迪能歌善舞，学校举行歌舞比赛，想跳一支拉丁，苦于学校里的男生文科居多，个个都死气沉沉，书气笼罩，于是，爪牙便往外校伸展，认识了小朱。
　　大学校园是发生爱情的摇篮，年轻男女血气方刚，耐不住寂寞，加之大学生活漫长空虚，闲暇时间里每个人陪在身边打发这寂寞时光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男女搭舞，男的有才，女的有貌，简直就是小说里爱情的桥段。小朱对夏小迪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这一追求就像是粘上了牛皮糖，甩也甩不掉，就这样拖拖拉拉维持了五年。
　　“也许他真能等到海枯石烂呢？”
　　“你就幻想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爱情，你当你们是白娘子和许官人啊。”
　　“你就是思想太偏激，太极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但有合格的好人啊，你要十全十美的东西，上哪给你找去，这个世界是有菱角的，不是圆形，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是最悲哀的一个。”
　　“也是，我这人不是啥好人，也不是啥坏人，所以悲剧往往从我这类人产生。”小苏喜欢自嘲，对别人说她极端毫不否认，她就是个歇斯底里的女子，独自游离在生活中，悄悄啃噬伤口。对于爱情，她觉得就像银行卡里的钱一样少得可怜，孤单和愿望却像贷款一样不停的自动生息。
　　“哎，到底是我学艺不精，你这类心里我居然没有见过。”
　　“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哪怕全世界摆在你面前，你未必都能看得过来。”
　　“说话不要那么极端，能看多少就看多少，我为什么要看完？”
　　“看不完就是你没本事呗！”
　　“好好好，就你有本事！”
　　这两姊妹见面就吵，嘴上一个不饶一个，夏小迪和小苏甩开本来相挽的手，两人都拉着张脸等待红绿灯。但在绿灯亮的时候，又都不约而同的拉起手过马路，过完马路又立刻甩开。
　　“这次在哪住？”最后小苏开了口。
　　“不用，今天就回家！”
　　小苏以为她堵气说气话，不准备在搭理她，夏小迪又说，“今天下午就考，考完就回家！”
　　突然有种愧疚感，本来小苏不是故意找她茬，实在觉得她这三天两头考试想跳槽的行为很不对，所以说话不由得带了些火气，本以为她要住上个一两天，谁知下午就回来，不由得觉得欠缺了什么，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哦。”
　　市里的公交比较轻松，至少有位置坐，乘了238路公交到纪念塔，小苏等在考场外，觉得有点像自己高考的时候，老妈等在校门口的感觉，她觉得无聊，就到街对面的咖啡吧去坐，现在经营这些店子的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服务员有些比她还小，是谁说祖国的工作人口老龄化来着？这不就有一大堆年轻人么？
　　考完以后小苏和夏小迪都回了家。
　　纪念塔门前的空地据说要修一个广场，方便所有乘客打发无聊时间。所以动工修了起来，把本来的宽敞道路都占去了一半，留下的一半坑坑洼洼，还积着雨水。
　　打个的士是按人数计算，的哥们也是很会捞生意，跑一趟可以收四个人的钱，有时挤挤就是五个人，比一人一趟划算多了，怪不得违章超载的现象屡禁不止。
　　回家以后小苏又被姑妈带去相亲了，没话闲聊就扯扯上星期的爆炸事件，死伤无数却没人敢说出真实的伤亡情况，宣传栏上都贴出告示明令禁止聚众讨论，一经发现，就请到派出所喝茶。国家也拨款给政府发放所有的玻璃维修费，除了几个死人案没有扯清楚之外，这场风波也就告一段落了。
　　夏爸夏妈今年都快50了，女人怕老，无奈岁月不饶人，夏妈眼角的皱纹也渐渐凸显了出来，两个老人就守着两个门面过日子，从来也没让她们两姐妹饿过肚子，夏爸有两个妹妹特别出息，都是平越城小有名气的女强人。
　　夏爸和夏妈都是经历过□□时期的知识分子，小苏那一代，很多同龄人都是超生儿，不过男孩居多，她爸妈和无数的爸妈一样，也是希望要个男孩，夏爸急需一个儿子来传承衣钵。可是连生两胎都是女儿，农村规定最多允许二女结扎户，碍于计划生育政策，他们一直都没敢再生。
　　这让夏爸曾经一度很郁闷。不过好在他有革命时期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话说那时夏爸还是一个小小的村干部，农村那个认为只有子承父业的落后圈子，夏爸忍受着别人背后说他‘寺庙和尚’（平越形容没有儿子的人的恶毒语言）的非议，就连庄稼地里干活歇气的男人们也不忘记拿此事来消遣一番，让他们终于找到了可以弥补自己没文化的遗憾。
　　是啊，那时的男人们拿着锄头挖下一铲说，“读过书又咋的，还不是生不出儿子！”接着是一连串心照不宣的哄笑。
　　终于，迫于父老乡亲们嘲笑的压力，夏爸渐渐认识到在这个落后的环境里，两个女儿是不可能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所以便在第二年，举家迁移。挥泪告别了叔叔伯伯们，夏爸揣着几百块钱就拖家带口的来平越，在两个姑妈的帮助下，生活渐渐富裕起来以后，也搬进了小区。悲剧却也接踵而至。
　　人说饱暖思□□，可是夏爸饱暖以后思的却是儿子。夏妈没能给他添个一儿半子的，成为他心中久久无法消散的遗憾。迫于政策，夏爸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他们都是受过知识教育的青年，但在老辈的错误观念下，老爸坚决认为生不出儿子应该是老妈的肚子有问题。他一直想离了我妈找个肚子争气的人完成他的儿子梦。
　　于是和二人一直处于离和不离的斗争中。
　　夏爸态度坚决，离！夏妈态度也坚决，不离！二人僵持不下，夏爸离心似箭，想拉拢小苏做他盟友，意思是离了以后归他。就在小区门口买了个油炸煎饼给她，小苏开心的捧着饼子考虑着该从哪下口，听他在驾驶座上循循善诱道，“小苏啊，要是爸爸有天不和你妈住了，你跟哪个呀？”
　　小苏那时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也压根不知道他们闹离婚这事，只管捧着香喷喷的饼子流哈喇子说：“为啥不住在一起，你要去哪里你去吧，我们在家等你。”
　　这句话也足够缺心眼，但却莫名化解了他们离婚的危机。其实那时小苏心里也就是想，去吧去吧，去了以后就没人管我了，我就可以起得很晚，睡得很早，不用再做恼人的作业，小学教育中的超负荷已经是屡见不鲜，每天上街都能看到穿着花绿校服的小学生们背着比自己还重的书包，里面出了教科书，也许还有这样那样补习班的参考书。
　　小苏的肩膀无意识的发抖，其实她不是在同情这些被书包压垮的小学生有多么可怜，她就是突然觉得为什么校服不是红就是绿呢？简直土得和时尚搭不上调，而自己当初就穿着这样丑态毕露的衣服招摇撞市，原来这就是年轻的资本啊。
　　不论校服多么丑，它都一种身份的象征，象征你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象征你的人生才刚刚冒了个芽，你还有大把的时间虚度浪费。
　　记得依稀给还在上小学的表妹检查作业，有篇作文上写道：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小苏想想，也是，坐前排的同学经常享受老师口水的浇灌。还记得那会学过一个夸张句：教室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小苏硬是觉得这句话有语病，连掉针都能听见，要么是地太硬，要么是针太粗。
　　就像鲁迅经常把两个反义词连在一起用，老师解释说这叫经典，可是学生这样写，就会说是语病。这个世界是有实力的人说了算，他们这些屌丝只剩下义愤填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