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 ...
-
幽州的夜晚很漂亮。
星子零落月色朦胧一派安然美景，夏日的风很轻，没有带起呼啸的声音。
木屋的门突兀被人推开，吱呀一声在安静地夜色里格外明显，咸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人微惊，站了起来。来人却是毫不在意地掩上门，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桌前的人。
沈天音接过，拢了拢身上披的长衣，压低了声音：“你真的弄来了。”
锦凉动作顿了顿，啧了一声道，“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沈天音拔了头上簪子剔了剔烛芯，淡淡道：“我备了热水，你先洗一洗吧。”
锦凉不说话，消失在浅淡的烛光里。看来隐身术什么的一点都没退步。沈天音抬手将锦凉丢来的东西举到眼前看了看，心想真是锦凉真是太宠玖音了。
而玖音，是洛卿弦捡到的一个女孩儿。
那时候洛卿弦去燕秋仙音山采药，好巧不巧看见了草丛里的看到了个包裹，洛卿弦还没动，流轩却兴冲冲扒拉开来看，然后就看见一个眉眼清秀的女娃躺在布团里睡得安稳。
医者仁心，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布团里还有张纸条，歪歪扭扭得写了玖音两个字，底下写的日子也就十天前，估摸着孩子的生辰。
两个大男人把孩子抱回去了，却是对养孩子一窍不通。洛卿弦抱着还好好些，流轩抱着的时候简直哭的没完没了，誓水之滨渔村里的人家看他俩的眼神愈发诡异了。
一对断袖已经够招人非议的了，一对断袖还抱着一个天天哭的孩子……
洛卿弦表示有点蛋疼。
好在亲属多，周遭认识的女子一众排下来，无念自己还是个毛躁的孩子的性格，幽华冷的像块冰，算算只有沈天音了。
况且这女孩儿名字也带了音字，多有缘。
洛卿弦这般想着，干脆地把孩子托付给了沈天音。
大家都是避世在幽州，每天可做的事情除了吃饭睡觉以外还真没多少。沈天音对这个孩子到来倒是没有推拒。
养了快一年，无念隔一两天来逗孩子也就罢了，这一天洛卿弦和流轩也来串门子。玖音正是学着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地说着几个模糊音节。难得的是看见流轩也不哭了，笑的可甜。
流轩咦了一声惊讶，抱着孩子玩经典游戏——举高高。洛卿弦看了表示别把人给摔下来，然后自顾自泡茶去了。
然后闹着闹着，流轩突然起了个诡异的主意。
流轩捏着小孩子软乎乎的手，然后将小孩子的视线引向一旁厨房里的沈天音身上，小声教着玖音喊一个音节——娘。
玖音窝在流轩怀里，咿咿呀呀地对着沈天音喊了声娘。
这一声喊愣了屋里所有人，正逢锦凉一身寒气的回来，流轩直接对着魍魉教玖音喊了声爹。
——后果是伏暑天里流轩被锦凉从花田追杀到了火山矿场，要不是洛卿弦过来劝人，流轩估计就蒸成了人干。
然后玖音也没改口，爹娘就那么喊了下来。
寒暑往来，转眼已经是五年后。
白日里沈天音教玖音背了段《神农本草经》。虽然玖音不懂其意，但还是背得流利。背完了沈天音看天色还早，就念了段《山海经》给玖音听。期间描述了一种海贝，能吹奏出悠扬的音乐，鲛人们很喜欢，收藏了许多这种海贝。
玖音听了描述很是喜欢。沈天音笑笑不语，余光里看见锦凉淡淡往这边看了一眼。
鲛人其他地方不知道，誓水之滨倒是真住着一窝。
果然，晚上玖音入睡后，锦凉便出去了。便是开头所讲的事情。
沈天音看着那个竹篓里的贝壳，除了玖音想要的，还有几十个不同的贝壳，色彩斑斓极其漂亮，甚至还有几颗明珠。沈天音叹了口气，估摸着锦凉图逗玖音开心，直接抢了哪个倒霉鲛人姑娘收藏的贝壳。
还有明天就是玖音五岁生日，估计这些贝壳也成了礼物的一部分。
沈天音揉了揉眉心，只希望明天起来时别听见鲛人被杀的噩耗。
一早玖音就很开心，起床看见了自己昨天心心念念地东西正在床边，光着脚丫就跑下了床，举着贝壳跑了过来，一路娘亲娘亲的一迭声的唤着。
玖音抱着沈天音大腿，拉了拉银发女子的衣袖，欢喜道：“娘亲，贝壳！”
“……嗯。怎么不穿鞋？”沈天音抱起女孩儿，玖音歪歪头，软软问道：“是娘亲找的贝壳吗？”
“不是，是你爹。”沈天音答道，正准备将玖音抱回床上穿鞋，却见锦凉拿着玖音的鞋子过来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
玖音踩上了鞋，立刻就扒住了锦凉，“谢谢爹爹。”
“……嗯。”锦凉没有什么表情，拍了拍玖音的头，习惯地啧了一声：“去洗漱。”
玖音应声去了，还不忘记抱着贝壳。沈天音斜倚在门口上看着他，突然低低笑了下。锦凉扫了她一眼，沈天音抿着嘴笑道：“估计没人会想到魇主会是个……嗯，宠爱女儿的好父亲。”说完又忍不住微笑。
锦凉冷哼，“闭嘴。”
吃过饭，玖音说想出去玩。沈天音应允了，然后道：“待会早点回来。卿弦……洛叔叔他们会过来。”
“好~”玖音认真点了点头。沈天音笑笑，揉了揉玖音的头发，温声道：“去玩吧。”
玖音便开心地溜出去了，临走时还没忘拿走锦凉带回来的贝壳。
下午阳光暖洋洋的，玖音趴在草丛里正和一堆毛茸茸的草精玩。小草精估计也是才刚出生没多久，全身的草都是软乎乎的，走路走不稳都是滚来滚去的，玖音抱着草精给她的向日葵笑的明丽。
忽然一群草精跟受精了一样呼啦就跑远了，就连小草精也滚去了一边草垛里装不存在。玖音茫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自己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
……咦？
那人一身六祸，白的耀眼。乌发束做一束整整齐齐的，然后那人蹲下身看着她。
玖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歪头笑了笑：“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眼底一派纯然天真。
清欢愣了愣，没忍住在唇畔带起一个温雅的笑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诚然当时没有什么别和陌生人搭话的教育事项，于是玖音答得响亮：“我叫玖音！”
清欢又愣了。他敛了眼睛，又问道：“玖音，你娘是……沈天音？”
玖音重重点了点头。
清欢抬眼，看着面前眉眼清秀的女孩儿，试图找出什么。最后清欢自嘲的笑笑，抬手用袖口擦干净了玖音脸上被草精糊上的浅淡泥痕。
洁白的法袍上顿时沾上了污渍，玖音呆呆地看着这个笑颜温和的大哥哥。清欢自怀里取出一支长长的青羽，交到了玖音手里，叮嘱道：“给你娘亲，别弄丢了。”
“噢……”玖音接过，有点茫然，“你认识娘亲吗？”
清欢笑笑，没有回答。他捏了捏玖音的脸，道：“收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玖音乖巧地点头，询问道“大哥哥不和我一起去吗？”
清欢摇头。
玖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青羽，好奇道：“为什么呀？”
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人，远远的传来一声悠长鹤鸣。
玖音回去乖乖按照清欢的话把青羽交给了沈天音。沈天音看到玖音手里的东西一愣，问道：“玖音，谁给你的？”
“唔，一个穿白衣服的大哥哥。”玖音想了想，补充道，“长得很好看很好看。”
沈天音当然知道是谁了。余光里看见了锦凉弯起了嘲讽的笑容，沈天音想了想，却是又将青羽交给了玖音。
“娘亲？”
“今年的礼物。”沈天音心不在焉地答道，玖音呆呆接过，映着日光看了看，忍不住喃喃：“可是有什么用呢。”
沈天音听见忍不住莞尔。拉着玖音的手出了门，沈天音拿过青羽，带着笑意开口说道：“玖音，看好。”
青光从羽毛里晕开，一开始只是细细几缕，随后一瞬像水波一样扩大漾开——出现在玖音面前的，是一只像凤凰一样优雅漂亮的青鸟。
“娘亲，真的送给我吗？”
沈天音垂头看着玖音，眼里是满满的温柔，“嗯。”
“娘亲……娘亲不喜欢吗？”
“喜欢。”沈天音侧过眼，“唔，卿弦他们来了。”
玖音喜欢卿弦和流轩，于是便忘了追问，忙不迭地朝远处看去，然后忙着挥手，迈着小步子便奔了过去。
锦凉一瞬间出现在她身后，眉眼淡然，不见戾气。
沈天音看着洛卿弦和流轩牵着玖音笑笑闹闹地走过来，轻轻笑了一声。缓声道：“那么久以来，谢谢了。”
锦凉没有答话。同她一起望着玖音，开口道：“啧，你再不准备晚饭，待会无念来了晚饭就遭殃了。”
“唔，不是还有惊梦嘛。”
“难吃。”
沈天音微笑，抬手遮住了明晃晃的日光。“那你可别又把流轩赶出去。”
“哼。”
银发女子失笑。
在她初封术绍岐黄的时候，大抵是想不到数十年后她所操心的东西是这样琐碎的事情。
但是这样很好。
阳光暖，风色轻。今天也是个无以复加的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