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何其》顾思乱

18、恋人生活

　　18.
　　阳光自他身后射进来，淡绿色的窗帘被洒了一层光，他上侧的脸庞笼着柔和的光芒。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眼睛鼻子的轮廓让我很是熟悉心动。我伸出手，滑滑的触感刚传到大脑深处，他就按住了我的手。
　　手被指引到他温热的唇上，他的嘴角上翘。他轻声说：“我们在一起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脸上依然很疼，可是已经不在乎什么了。
　　“你太难看了。”他对我抱怨。
　　我尴尬地说：“还没有消肿吗？”说完就要起身，他将脚压过来，赤裸的肌肤触碰，在早上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我喜欢。”他说。
　　我无奈地拿开他的脚：“但是还是得起床的。”转身看了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很不真实的感觉……这是在做梦吧！自从喜欢上苏羽的那刻起就应该在做梦了。事情怎么会转变到了这种地步，我有些担心害怕同时也欣喜庆幸。
　　看着放在纯白色被子上的两只手交相握在一起，我愣愣出神。他用手指摩挲着我的手背，身体前倾靠过来弯住我的腰。温暖的拥抱下两个人都不着丝缕。
　　很温馨的时刻，但是我知道还是有隔阂阻挡在两个人面前。我们谁也不敢触碰，也不想去触碰。
　　但是终归是隔阂。
　　我顺着他的头发抚摸，他舒适地咬了一口我的腰：“哈，你早上有些粗暴。”
　　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有些尴尬地想要抽手，他不放：“技术还是可以的。”我无奈地说：“你是想要刺激我吗？”
　　“有刺激到你么？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的。道貌岸然不是你的特性么，所以连这种事也要衣冠那个啥么？”
　　“你在说什么？”我说。
　　“哼。”他起身，被子滑到了腰际。他伸伸手臂：“下午的阳光正好，是该起床了。”说完就一把掀开被子，我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窸窣的声音是他穿衣发出来的，他轻笑出声：“哎，都上过床了你还这么腼腆。孔言，你是真纯还是装纯呢！”
　　“不管真纯还是假纯，我都是……”说到这里我就停住了。
　　“就是什么？”他的脸撞进我的视线。
　　没有什么。我推开他，起床。
　　其实我刚想要说我就是我，但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内心告诉我我已经不是我了。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不会和苏羽在一起。绝对不会。

　　原打算打个电话叫外卖，但是苏羽在家里翻来覆去找他口中以前拿进来的外卖单子，找了半天最后一脸开心地告诉我，他已经全然摆脱了外卖的滋扰。
　　看着他得意地笑容，我有些好奇他前几天怎么过的。
　　厨房冰箱里的东西一动未动，但是都已经不新鲜了。
　　面对我的疑问，他迟愣了下，随后一脸显然地告诉我：“这个还不简单，当然是出去吃咯。”我想到了李墨书。
　　我开口：“穿好衣服我们出去吃吧。好歹有个纪念日。”
　　“啊？”苏羽惊讶地低叫。
　　“怎么了？”衣服挂在手臂上，我转头看他。苏羽双手环胸一脸不可思议：“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么建设性的话，我正好奇你是你吗？”
　　我见他对我挤眉弄眼的，我呵呵一笑放下手腕上的衣服走上前捧住他的脸，嘴唇凑上去。

　　西餐厅里的东西向来精致，一个满月大小的盘子中心累着球形冰激凌，四周用奶油画着五彩的图案。苏羽点了份意大利面，我则是一份嫩肉牛排。
　　“其实你可以再点一些，万一这份意大利面不合你口味怎么办？”我将菜单推给苏羽。苏羽点住菜单，随手翻拢递给服务员：“就这些。”末了我还是点了瓶红酒。
　　“好的，请两位稍等。”服务员接过菜单离开。
　　看见苏羽眼底的揶揄，我将那句“其实我还是负担得起的”给吞咽下去了。

　　来的时候是我将苏羽引到车前，苏羽惊讶地摸着车身说：“这车子是你的？”我斟酌开口回答：“不，确切的说是我爸的。”
　　苏羽有些诧异地转头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我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替她打开了车门。他反手将我推进车里，说：“我来试试，有好车不试是罪过。”说完关了车门。
　　一路上他想以飞车的速度前往西餐厅，奈何马路上车辆实在太多，所以只能畏畏缩缩地开着。开到一半他不耐烦地捶了把方向盘：“早知道那么憋屈我就不开了。”说完不满地对我说：“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的？”
　　“不是你要开的么？”我别过头笑。
　　忽然想到昨晚的速度，然后想到了爸爸。
　　昨天晚上匆忙下楼的时候爸爸喊住我，问我真的很急么。我当时根本就想不到什么，只能回答很急很急。然后他扔给我钥匙，说，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沉不住气。
　　现在想来，我开了车是为了急着见苏羽。而我们的关系恐怕是不被他们承认的。
　　有些难受，很迷茫。
　　“苏羽，你经常去秘密花园么？”车子到了红绿灯处停下。我抓过头问他。
　　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侧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我们……没，偶尔。”

　　“孔言……”
　　“苏羽……”
　　两个人同时开口，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人都不自在地笑了起来。
　　此刻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对苏羽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起身离开：“喂？”苏羽对我说：“你就在这里接吧，我能有什么不可以听的？”我半立的身体又回到座位上。
　　孔绮的声音很响：“成了不？”说完一连串的大笑声，我被她笑得有些尴尬。估计声音有些传播到了苏羽那，苏羽侧过头看我一眼。
　　我小声说：“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唉，我不跟你说，我要跟大嫂说。你将手机给他。”说完就啦啦啦啦地闹，我的话丝毫进入不去她的耳朵。
　　我无奈地将手机递给苏羽：“是孔绮。”苏羽了然地接过，我说：“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我们具体如何了。”苏羽点点头将手机贴近耳朵。
　　这时牛排上来了。我适时地低头切割。
　　过了一会儿苏羽将手机递到我耳边，孔绮的声音特响亮：“恭喜恭喜恭喜你！”说的话还是用粤语唱的《恭喜你》，我无奈地接过手机，孔绮说：“哥，苏羽大嫂挺好的，你也要对他好一点。”
　　“你可以讲大嫂两个字去掉。”我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好不容易又有个大嫂了，好歹容我喊一声也不行呀。”她委屈地说。
　　看见对面苏羽得意的笑，我也不住地咧嘴：“好吧。随便你。”虽然听着还是很奇怪。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挂了。对了，爸爸说车子你什么时候还回来呀？不能够私吞的。他说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去赚取，否则就回来进家族企业。”
　　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对了孔绮，这件事……”说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眼苏羽。苏羽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他的面上来了。他看看我，眼里不安闪过。我说：“这件事，还是先不要跟他们说。”
　　我与他与她都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啊……那你……好的。我知道了。”她说。然后两人都挂了手机。
　　再抬头苏羽已经低头插面，叉子上的面条都卷在一起。他认真的模样像是从来就没有吃过面条一样。
　　服务员已经替我们斟了红酒，我将晃荡着红色饮品的高脚杯送过去：“苏羽，开心点吧。”
　　苏羽抬头，对着我笑，也送过来酒杯：“我没有不高兴。”说完两个人干杯饮酒。
　　“其实今天算我开心的日子了。”他尝了口说。
　　我吃了口牛排，说：“我们要不要开诚布公说说以前的事？”
　　他叉子上卷了一团面条，动作停住眼睛没有看我。
　　虽然说爱情在意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与未来，但是我怕我和苏羽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偶尔的路人甲路人乙介入。我不担心他们实质上的作用，但是我讨厌无休止的猜忌和不确定。所以我想要以透明的姿态和苏羽交流一回。我不确定苏羽是否会告诉我什么，但是我想要这样做。
　　“我的家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清贫，算不上阔绰但是好歹还是小康的。家里有企业，而父亲一直希望我回去帮忙经营。但是我不想要这样走上别人为我铺的道路，我选择当老师而非……”我的话结束在他伸过来的叉子上，明净得几乎发光的叉子上卷着面条，他眯着好看的眼睛对我张张口：“啊……慢点嚼。”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西餐厅里的背景音是古典乐曲。
　　“还想要让我以口相喂吗？”他对我眨眨眼睛。
　　我机械地低头。
　　“嗯……这样才好。这里的东西味道还算可以，不过还有一家的味道更好，不过路有些远。我们下次再过去吧。”说完又要讲叉了面条的叉子递过来，我摆摆手。
　　低下头，我笑着说：“好吧，下次去。”

　　接下来，我们随便开到了电影院，买了两张票。
　　黑黢黢一片里，亮色银幕上的节目刚刚开始。这是一部略带搞笑的爱情片，所以周围此起彼伏的笑声很容易带动自己也笑。我笑了一会儿转头看苏羽，他却一脸正经，或者说是一脸严肃甚至有些不耐的表情。
　　悄悄地伸出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我对着他诧异的表情予以抚慰。他脸上的表情略显柔和。我拍拍他的手，他捉住我的手。

　　电影是个完美结局，很幸福。男男女女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苏羽问我，是否男女结合才是正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继续说：“但是现在同志也逐渐被大家所知了，可是，他们在大部分的眼中难道就是个卖点么？像刚才那对，每一个出场镜头都是带着几分的糗态，几分的笑点。难道说在他们眼中，同性相爱就是笑话么？”
　　第一次看着苏羽那么认真那么激愤地讨伐，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