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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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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永九年中秋之夜,夜风卷着热浪扑进城南人家的门户。尽管子时已过,因为是中秋之夜,大多数人才刚刚入睡,不少人还在庭院里、屋顶上赏月。应是于这个季节微寒的夜风,挟带着奇怪的热流,疑惑的人们纷纷离开从家中跑出来,南城七坊寂静的大街上很快人头攒动,不乏从别处赶来看热闹的。
“是叶家啊,户部尚书叶家。”人们向火光窜起的地方指指点点,有人面露恐慌,有人幸灾乐祸。户部尚书,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关系不大。那个叶尚书,去年刚刚上任,但在户部任职也有好些年了,更早以前,他在外地当着地方官。与众多士子相比,他的人生并无特别之处。大家对这位叶尚书也不熟,比之嚣张狂妄的贵族们,叶家没有欺男霸女的恶名;比之廉政为民的清官们,叶家没有惩恶扬善的事迹。
“我看到了,是禁军去叶家抓人!”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喊道,迅速传播开。
这不免引起了众多的猜测。禁军只听命于皇帝,这么说是皇帝下的令了,一贯安守本分、循规蹈矩的叶尚书,如何开罪了皇帝陛下呢?不过朝臣间相互倾轧,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前几年,也有一位翰林,干得好好的,某日突然就被下旨流放崖州,听说翰林出了城南六十里就投水了,他的夫人慨然相随,消息传到城中,人们惋叹不已。
和人们猜测的不一样,禁军在叶家,不是杀人放火,他们一边抓人,一边救火。府里奴仆众多,眼见火势不可控制,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跑。刚跑出府门,又被禁军捉住,大家用又调头往回跑,禁军冲进府里,见着一个逮一个。
叶家的马厩偏处一隅,主建筑群烧得再怎么旺盛,似乎也烧不到这里,马厩里仅有的两匹马挣脱了缰绳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火光映在惊恐的眸子里,干草堆后,她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尖叫、呼喝的声音渐渐少了,禁军捉人捉得差不多了,越来越多的人力投入了扑火的工作。他们只是来捉人的,人捉得差不多了,很快就会走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脚步声!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尽量往后缩缩,又怕弄出声响,只得将自己缩得更小更小,意图不被发现。
那人已经走进了马厩,正如她自己知道的那样,不可能再躲过去。
脚步声已停下,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感觉得到。“叶清茹?”年轻男子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慢慢从自己的手臂里,抬起头。禁军将领的盔甲,不远处的火光照在他脸上,使他的容貌清晰落在叶清茹眼里。
恐惧惊慌全部被抛到了脑后,叶清茹抬头直视对方,心底里爆发出来的恨意全部指向这个人,恨得她咬牙切齿。而他不屑地勾起唇角,半是得意,半是讥讽,英俊的脸孔在火光中扭曲。叶清茹紧握拳头,雪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她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令她没有冲上去跟对面的人拼命。
武将世家杨家的独子杨渐源,虽然只是数面之缘,他们有着共同的朋友圈子,彼此并不陌生。叶清茹对他的了解,大多来源于朋友的言辞。杨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少年供职于禁军,据说是他伯父对他的磨练,比起同样家世背景下,尚在挥霍享乐的同龄人,他确是其中佼佼者。
他会一剑砍上来,还是活捉她?叶清茹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傲然昂首,拿出一个官家小姐全部的骄傲,在与他的对峙中,一点不落下风。
杨渐源嘴角撇了一下,出乎意料,什么都没有做,好像没看见叶清茹这个人在这里一般,径自转过身向马厩外。
把自己逼到极限的紧张感骤然松弛,叶清茹后知后觉地倒在干草堆上,感受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