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爱情故事》五十弦思华年

7、第 7 章

　　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马辛虞就意识到了自己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按说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他对女孩子并没有其他男生那种想法和冲动，哪怕人姑娘再漂亮，哪怕人姑娘对他再明示暗示再各种表白。因为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所以他身上种种反常行为在别人眼里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顶多就是男生们说他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女生们说他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那样。偶尔他也会做带色的梦，可梦里的对象无一不是跟他一样身体构造的男生。这一认知让他迷茫苦恼甚至唾弃自己了好久，所幸他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在他跟父母坦白之后，父母倒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是希望他也能跟他们一样，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那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这么些年来马辛虞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地跟人交往过，一是没遇上能对上眼的人，二是他向来是个工作狂也没太在意这事儿。如果能遇到对的人相伴一身固然再好不过，可如果真要一直一个人，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圈子里的确挺乱，他也在这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虚与委蛇逢场作戏这类把戏早就他妈的玩儿得炉火纯青了，可在爱或者性这事儿上，他却是异常保守，不是要厮守一身的人，那就是不行。本来到了现在这三十好几的年纪，他几乎已经不再考虑另一半的问题了，可就在这个当儿，他遇到了石小猛。
　　马辛虞也弄不太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石小猛，也弄不清他到底喜欢石小猛什么地方。可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呢？
　　于是他梦中的对象的脸逐渐清晰，个个都是石小猛，可每每从梦中的欢愉中醒来，感到的只是更多的酸涩。
　　他不知道这块石头心里怎么想的。
　　石小猛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谈及婚嫁的女朋友，所以他几乎不可能是弯的。可他对自己邀请他来自己家里住，对自己偶尔若有似无的试探并没表现出反感，那么是不是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的呢？
　　胡思乱想。
　　百爪挠心。
　　马辛虞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每天控制不住的脑内整到疯。

　　石小猛正埋头扒拉着米饭，嘴巴一张一合，偶尔粉色的舌头露出来，勾的马辛虞一阵口干舌燥，可怜的马律师只能也有样学样地大口吃起饭菜来，掩饰自己不能言说的心思。
　　“那个，明天开始可能会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我需要加班，忙起来会弄到三更半夜才能回来。跟你说一声哈。”石小猛嘴里还含着饭菜，有些口齿不清。
　　“你上的那什么班啊？前段时间我一下班你能连菜都买好择好等我回家，怎么这一下就要跳到加班到半夜，这也太胡闹了吧。”马辛虞夹了一块古老肉，摁到石小猛的饭碗里。
　　“那我前段时间闲得发慌你怎么没说呢？是公司就有淡季旺季的嘛。有班加是好事儿啊，就怕连班都没的上。”石小猛略微提高了声音，可仍是掩饰不住的底气不足。
　　“得，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可有一点啊，加班归加班，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当心。别死撑着，也别啥事儿都自己扛。”最后那句话，马辛虞说的是一语双关，就是不知道这块石头听明白没有。
　　“哪敢死撑呐我，累垮了难不成我还要劳您大律师大驾伺候我不成？放心啦，大律师。”鼓起的包子脸朝马辛虞龇了龇牙又笑了笑，马辛虞强憋住了起身扑棱他那毛茸茸的头毛儿的冲动。
　　嘴上是没再说什么，可马辛虞哪里会是糊涂的主儿，第二天他就悄悄地尾随石小猛干起了盯梢这事儿。
　　八点半，石小猛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跟店长讲了几句话之后，就套上件印着超市名字的工作服，从食品区开始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理货，这一蹲就是两个小时，只是偶尔站起身敲敲肩膀捶捶腿，不超过一分钟又继续蹲下去埋头干活。
　　十一点，石小猛又进了间小饭馆儿，马辛虞正琢磨着石小猛是不是准备中午在这儿吃饭呢，就看见他踩着辆单车出来，车后座儿上是一个很大的泡沫塑料箱子，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快餐。马辛虞跟着他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幢写字楼下，看石小猛把车停好了，双手掂了掂箱子，又搓了搓手，憋了口气把箱子抱起来，一路小跑地进了楼。在监狱里这么几年，力气活儿没少干，所以扛起这么一箱子盒饭对石小猛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半个小时后，石小猛一手提溜着空箱子从楼里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俩馒头，估计是饭馆儿老板给的，就跟自行车前啃完了，完后哼着小曲儿回饭馆儿交了差。
　　下午两点半，石小猛进了一个创意园区，这是个临街的旧厂房改建的，所以马辛虞即便坐在车里，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石小猛手里拿着一叠纸从这家公司门里出来再进到那家公司门里去。马辛虞数的很清楚，石小猛共进了十一间公司。这些公司马辛虞在园区门口的介绍上看了，基本都是跟室内设计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那么，石小猛应该是来找工作的了，那叠纸应该就是他的简历。
　　石小猛走出园区大门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五点半了。马辛虞看看都这个点儿了，以为他要回家，正想着怎么制造个无意中遇到然后载他回去的理由呢，就瞅见他往回家的反方向走了去。马辛虞只得继续他的跟踪。石小猛在路边买了个煎饼果子，边走边啃，没走多一会儿，到一家大学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悬着的XXXX大学几个大字，又看了会儿进进出出的学生，这才进了校门。马辛虞见他进了间自习室，找了个空座儿就趴了下来。怎么跑这儿来睡觉了，马辛虞一肚子问号，可又不能冲进去问个明白，只能干等着。
　　差不多七点钟的样子，石小猛来到了这个学校正在翻修的一幢学生宿舍楼下，跟一个貌似工头儿的人说了几句就进了楼。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多加了件印着XX建设的工作服，头上也戴了个安全帽，手里拿了支铁铲子，走到一堆已经活了一半的水泥跟前，拌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那块小石头一天上的班，昨儿个晚上说的加班，应该就是刚刚找到的现在在干的这个活儿了。
　　马辛虞只觉得眼眶发酸，再也看不下去。掏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拨了个电话，然后，开车离去。
　　石小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十二点了，蹑手蹑脚开了门进屋，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声音，看来那人已经睡了，石小猛长舒一口气。就这时候，自家儿子欢欢从井儿的怀里钻了出来，蹭到石小猛脚背上，咕噜咕噜起来。井儿大概是发现抱着的软乎乎的小东西不见了，也醒了过来。
　　“嘘——”石小猛蹲了下来，揉了揉欢欢的小脑袋又捏了捏井儿的耳朵，“他已经睡着了，别吵醒他。你们俩也去睡觉，我去洗把脸也睡了，乖啦乖啦，明儿个白天我回来陪你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