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pa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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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面说了，我出生在君士坦丁堡，这是罗马帝国的新首都。君士坦丁自诩为帝国的中兴之主，他要彻底抹去前代皇帝的一切，把奥古斯都、图拉真、马可•奥略留和戴克里先【注1】都踩在脚下。他也是这么做的，在我小时候，就听到不少流言，戴克里先皇帝是被君士坦丁谋杀的。这个出身多瑙河畔的野蛮人对凯撒的国土视为无物，唯一信奉的就是武力，他甚至不能完整地写一篇演说稿，更不用说看懂希腊文的典籍，这对奥古斯都或者马可•奥略留来说是多么不可想象。
于是新的政策、首都和宗教在亚欧交界处拔根而起，靠近帝国东方富庶的行省和古老的附属王国，以方便他掠夺财富。在他的命令下，数十座城市最有价值的纪念品被洗劫一空以恐吓用以装饰奢靡的新都。皇帝运用权力，把大批人才着急到新城进行工作，但无论是建筑师的数量和质量，都与庞大的工程并不相符。帝国最优秀青年们集中起来，学习从事建筑行业的技术。我不得不说，甚至海伦娜也曾经一度迷恋于此，就像古代毛里塔尼亚王后塞勒涅【注2】那样，她从古代那些神殿的废墟上寻找灵感，绘制出耶稣复活堂的形貌，它后来被尤里安移植到耶路撒冷。可惜这个神殿就跟君士坦丁堡城一样，至今没有完工，历经战乱和时光，只剩下牢固的地基了。
君士坦丁以这个包罗万象的新都来炫耀威震天下的功劳。在他统治的最后十四年，整个罗马帝国都为他的虚荣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尽管他极力维持着安宁的局面，但只能是差强人意。等他去世之后，三位继承人所做的唯有粉饰太平。皇帝本来是帝国的救星，然而到了晚年，君士坦丁虽然享受着民众至上的崇拜和绝对的服从，这是基于对权力的畏惧，而非真正的敬爱。
年事已高的君主失去了智慧和简朴，人们普遍认为福斯塔是其中的重要原因，这个现实中的得伊阿尼拉让君士坦丁戴上假发和式样新颖的皇冠，在各色珠宝和首饰的映衬下，昔日赫拉克利特般的大英雄显得格外软弱和阴柔。他戴着项圈、戒指和手镯，丝质长袍像水波一样拖在身后，上面绣有金碧辉煌的花朵。矫揉造作的装束，使得本身高贵的君王堕落地俗不可耐。繁荣和放纵败坏了他的心灵，皇帝失去了恢弘的气度，当行为受到了情绪的支配，他就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了公正的法度和仅存的正义。
弗拉维家族的皇帝们有一个特点，他们无一例外地深爱自己的妻子，对她们百依百顺，然而这种偏爱产生了过分的信赖。如君士坦丁对福斯塔、君士坦提乌斯对朱利娅和尤西比娅、迦卢斯对君士坦提娜，乃至尤里安对海伦娜也是如此。事实上，这些皇后们往往貌美而工于心计，君王的宠爱就是她们最大的武器，她们以此抬升自己的权势，乃至影响到帝国的决定。
我想提到福斯塔曾经给帕提亚使者写过一封信，被他们的国王当众在宣读，这就是那封信：
“我是多么尊敬您，先生，我相信您对我们国家是友好的。您不久前曾出使我国，引起人们特别的关注。如果您不能像我曾对您表示的那样做的更体面些，那么您是否能规劝沙普尔国王同我们和谈？如果您能这么做，我保证您将得到我丈夫的回报，没有我的主意，他什么事也干不成。他一切都听我的。”
这是多么无耻的言论，仿佛罗马帝国是由女人统治的。我实在不愿意承认，只有君士坦丁克服了上述的弱点，福斯塔纵然是个极其高明的演员，表面上她行为纯洁、才智过人，而且风度优雅，但她的罪恶并没有完全瞒过君士坦丁。接下来我要讲到福斯塔是如何引诱皇帝犯下滔天罪行而又自取灭亡的。
君士坦丁拥有曾经充满希望和欢乐的家庭，福斯塔身为多位皇子和公主的母亲，她的懿德、美貌和幸运曾经在重要的文告里被君士坦丁大肆宣扬。君士坦丁的长子克里斯帕斯对自己寒微身世非常敏感，是福斯塔怀着母子间的神圣之爱拥抱了他，并且对他说：“克里斯帕斯不是出身低微，他是一位皇帝的儿子，他的母亲也是皇帝的女儿。”
克里斯帕斯对福斯塔自然是感激涕零，全然忘记了他那出身低贱的生母。而福斯塔对克里斯帕斯的喜爱是毫无问题的。她亲自为克里斯帕斯挑选了基督教徒中最有口才的拉克坦提乌斯做老师，这位老师在克里斯帕斯死后穷困潦倒。她劝君士坦丁不断提升克里斯帕斯，这位青年在十七岁时就被授予凯撒的称号，赋予统领高卢各省的权力，在日耳曼战争和内战中表现卓越，当整个世界都被征服，臣民的欢呼不但属于治国经验丰富的皇帝，也属于朝气蓬勃的副帝【注3】。
克里斯帕斯受到人们的爱戴很快引起了君士坦丁的注意，他不希望克里斯帕斯争夺皇帝的权力和更高的荣耀。为了制衡克里斯帕斯可能越轨的行为，君士坦丁迫不及待地将福斯塔年幼的儿子们提升到凯撒的高位，授予他们节制诸行省的权力。
福斯塔这时表现地像一位真诚的母亲，她责备君士坦丁不该这样猜忌自己的儿子，同时把克里斯帕斯从高卢召回君士坦丁堡。宫中谣言四起，那些宦官和宠臣本来就是些爱造谣生事的人，在皇后或多或少的授意下，此时全把矛头对准年轻的凯撒。克里斯帕斯发现自己突然被父亲像囚犯一样困在宫中，只有亲爱的母亲时时用温柔的言语安慰自己，福斯塔劝他要时时注意自己的举止，压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引起父皇更深的怀疑。
然而努力是徒劳的，君士坦丁明确发布了一道诏书，声称他怀疑有人正在密谋推翻帝国和他本人，如有人揭露密谋者，将赐予重金。告密者们熟悉宫廷斗争的法则，连克里斯帕斯的随从也不惜背叛主人，他们还接到了福斯塔的命令，对皇子随时告发。克里斯帕斯的朋友和亲信不断被逮捕入狱，他感到越发孤独和恐惧。皇太后正在耶路撒冷膜拜十字架，克里斯帕斯能依靠的唯有皇后一人。
克里斯帕斯便时时跟随皇后，他害怕一旦脱离母亲的保护，君士坦丁便会对自己痛下毒手。须知在善于捕风捉影的宫廷里，这样的行为足够引起致命的谣言。福斯塔的侍女告发克里斯帕斯有侵犯皇后的企图，怒不可遏的君士坦丁不加丝毫查证，便将儿子视为势不两立的敌人。那时正逢君士坦丁成为皇帝二十周年的庆典，克里斯帕斯就在节日期间遭到逮捕，然后被押解到波拉，惨死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他的尸体被抛进博斯普努斯海峡，扔给大海中的鱼虾作为食物。
克里斯帕斯的事件波及了一大批无辜和忠诚的朋友，长公主君士坦提娅的儿子李锡尼乌斯，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由于他的父亲曾经是皇帝，李锡尼乌斯也拥有凯撒的称号，保留着将来继承皇位的希望。君士坦丁决定借此机会除掉他，皇帝最心爱的妹妹痛哭流涕，她大喊道：“我的儿子唯一的过错只有他的出身。”这样的话语只会激起君士坦丁的仇恨，君士坦提娅在儿子死后很快病逝。我能理解，我那位邻居查丽托，跟君士坦提娅相同的处境。
克里斯帕斯的死掀开了血泪交加的第一页，从此之后，留在这个家庭中的只有悲剧。那些宫廷中出人意料的恩怨情仇，战场上曲折离奇的争权夺利，从来就没有结束过。
当海伦娜皇太后朝圣归来，听闻心爱的孙子被处死，大为震惊。她不相信克里斯帕斯是这样的邪恶，更不相信福斯塔的一面之词。她对福斯塔一向没有好感，就像隐藏起毒刺的蝎子，她怨恨狄奥多拉当年夺取了她的地位，只是碍于君士坦丁，她对姐妹俩的的怨恨和仇恶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于是她便着手调查克里斯帕斯的死因，这很不容易，皇太后为此耗尽了最后几年的生命。最终，皇宫里多数奴仆急于对皇太后献媚，千方百计地讨好她，而不是效忠于皇后。现在轮到福斯塔惊慌失措了。她跪在君士坦丁面前痛哭流涕，承认诬告了继子，目的是扫清妨碍亲生子继位绊脚石。君士坦丁深爱他的妻子，福斯塔当时又还有身孕，隐居许久的狄奥多拉也流泪规劝皇帝，才打消了他严惩福斯塔的念头。
但是海伦娜不依不饶，不断同君士坦丁吵闹，直到她得以复仇。君士坦丁被女人的斗争搞得焦头烂额，海伦娜使出了致命的一击。福斯塔被人发现和一个马厩奴隶有罪恶的勾当。为了防止再生变故，对她的判决是在提出指控后立刻进行的，昔日高贵的皇后被关进了一个蒸气浴池里，用高温给闷死了。就在福斯塔被处死的同一天，海伦娜下令毒死了狄奥多拉。
君士坦丁用血腥的屠杀和报复来表达自己对长子之死的忏悔，福斯塔身边的侍女和男仆都被惨酷地割下舌头，然后剁成肉酱，装入袋子投进大海。
君士坦丁怀疑福斯塔刚刚诞下的婴儿并不是自己亲生，在愤怒之中，他抓起这个可怜的女婴，狠狠向冰冷的马赛克地板上砸去；若不是他的长女小福斯塔抢过这孩子拼命护着，婴儿就没命了。然而，孩子居然一声不吭，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又不顾小福斯塔的劝阻，把孩子赤身裸体地仍在皇宫的台阶整整一个晚上，尽管她被冻得全身发紫，可仍然倔强地不肯放弃生命。君士坦丁大为欣喜，这孩子必定是流淌着他那坚韧的血液。他给她取名为海伦娜，在他的晚年，她就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此事就是如此这般发展着，当然这只是我在宫廷中听到流传最广的传言，其中总会有人在无的放矢。很久以后，尤里安曾经谈到他伯父杀妻杀子的罪恶，认为君士坦丁嫉妒克里斯帕斯时日已久，福斯塔只是充当替罪羊而已，他之所以皈依基督，是因为“加利利人”可以宽恕杀害妻儿的人。
阿米阿努斯笑着说道：“要知道，陛下，您当时也只是一个婴儿呢！”他一直认为，只有亲身经历的才是最可信的。
尤里安不置可否，开玩笑地说，“那么，只有我亲爱的海伦娜最清楚这件事。”
可我从来没有听过海伦娜谈到过她的父母，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在她的印象中，他们仅仅是给她生命的人罢了。
【注释】
1、奥古斯都、图拉真、马可•奥略留和戴克里先，是罗马帝国历史上最重要几位皇帝，奥古斯都是开国之君，图拉真把帝国的版图拓展到最大，马可•奥略留是最有德行的皇帝，戴克里先是中心之主。
2、毛里塔尼亚王后塞勒涅（公元前40～公元6)，是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与马可·安东尼的女儿，父母死后由奥古斯都皇帝抚养成人，后来嫁给毛里塔尼亚国王朱巴。
3、古罗马的副帝，称号为凯撒，是皇帝的助手和假定继承人，请对照中国的皇太子进行理解。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pater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