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pater1 ...
-
我是C.V.尤特罗庇乌斯。据我的父亲说，我们的祖先是希腊人，大概一百年前，我的曾祖父成为戴克立先皇帝的书记官，从那个时代开始，我的家族就世世代代供职于从罗马到君士坦丁堡的宫廷。所有的希腊人都热衷于取一个罗马名字。我的全名开始叫做盖乌斯•弗拉维乌斯•尤特罗庇乌斯（Cauis Flavius Eutropius），后来才改为盖乌斯•瓦伦斯•尤特罗庇乌斯（Cauis Valens Eutropius），前者来源于统治罗马长达六十年的弗拉维家族，后者取自我的最后一任恩主瓦伦斯。
我本来以为我会像我的祖父、父亲那样在宫廷中终老，但我忘记了自己毕竟是多神教徒。狄奥多西曾经是一位和蔼的君主，安条克人的叛乱改变了他的性情，在屠杀了一万五千人条生灵后，他改信了正统教会，下令停止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这一盛会之前已经举行了两百九十三届。随后，他彻底摧毁了在罗马屹立有一千一百年之久的信仰体系。
我的同僚阿米阿努斯•马尔切里努斯曾经替胜利女神在元老院辩护，但换来的是皇帝的愤怒。狄奥多西关闭所有的庙宇，收缴摧毁偶像崇拜的设施和工具，剥夺所有祭司的特权，没收多神教的财产作为皇家的费用。虽然有加拉皇后苦苦求情，阿米阿努斯还是被处死，至于我，也被狄奥多西驱逐出君士坦丁堡。
我移居意大利后，从前的财富所剩无几。在那不勒斯湾靠近庞培的地方我还保留了一座小庄园和一座别墅，都是从前海伦娜赠给我的。凭着她的家族光辉的名字和当年她对基督教的慷慨馈赠，使我免遭迫害，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在美丽的田园中解脱多年动荡不安给我带来的疲惫感，在和我交往的人中，有一位高贵的寡妇，她芳名查丽托。和海伦娜一样，她曾经尊贵为帝国的皇后，如今却是受苦的母亲。自她丈夫约维安死去三十余年来，她一直为母爱的焦虑而受尽折磨。她害怕某一天醒来，她心爱的儿子会被从手中夺走，用他的鲜血来平息当权者的疑虑。我告诉他，我的一生经历过十位皇帝的统治，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比我活得更长，并且大多数死于非命。忘记说了，对我无比憎恨的狄奥多西，最近也病死了。
查丽托听完后收起了眼泪，她建议我写下我这一生奇异的历史。我说，要写一本自传太难，恐怕又会沦为一部乏味的著作。事实上，文学，特别是写历史，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工作。瓦伦斯希望我成为当代的李维【注1】，写一部从罗马建成以来的历史，以供后来的君主参考。我对他说，也许阿米阿努斯•马尔切里努斯更适合这个任务，但瓦伦斯摇头，他不喜欢阿米阿努斯，他是狂热的多神教徒。我最终的作品只是一本小册子，瓦伦斯很不高兴，说我也只适合做个秘书而已。
我承认，那部书确实毫无趣味，但我仍然记得海伦娜说过，一名历史的研究者，是火热的时代冷静的裁判者。公平地对待双方，这是历史学家的宗旨。一本历史著作的思路，不是多神教的，也非基督教的。正如我挚爱着尤里安，可我心中的砝码，从来都不会偏向他。与我相比，阿米阿努斯•马尔切里努斯算是当代的大历史学家，他以狂热的情感完成了三十三卷《罗马史》，可海伦娜认为，他实在是太好讲话了。
我至今也弄不清楚，海伦娜到底是一名多神教徒、还是基督教徒，多神教将她视为叛徒，而虔诚的基督教徒也看不起她，称她为“女叛教者”。也许对海伦娜来说，都是一样。正如尤里安热衷于恢复奥林匹斯诸神的荣光，海伦娜也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俩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人物，可除了那些记录某某年，某某人任执政官的官员，任何历史作家都不可避免写到他们。
我突然发现自己掉到一个陷阱里去了，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一直没有解脱出来。这本书是尤特罗庇乌斯的私人著作。请记住了，亲爱的读者们，这是作为朋友的尤特罗庇乌斯，不是秘书，不是史官，谈到尤里安与海伦娜的往事。他们不是贫乏的羊皮卷上的邪恶皇帝和圣徒皇后，只是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
在开始这个故事之前，我势必要谈到他们的家族。我得承认，这一部分历史真是冗长乏味。弗拉维家族远没有科尔涅利乌斯或克劳狄乌斯那样古老的历史，但在达尔马提亚地区仍然算得上很有地位的贵族。这个家族一位与我同名的人娶了克劳狄二世皇帝的女儿，因而跟皇家攀上了亲。他们的儿子君士坦提乌斯便是家族辉煌的肇始者。阿米阿努斯在《罗马史》中称他为“克洛卢斯”（Chrolus），这是他的绰号，因为他有一张苍白的面庞。君士坦提乌斯•克洛卢斯在卡鲁斯当政的时候担任过达尔马提亚总督，那位皇帝还曾经考虑过用他替代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卡里努斯。
但是，克洛卢斯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一直到戴克里先赢得内战胜利后，因为他的功劳，皇帝提升他为副帝。自奥古斯都皇帝改造共和国两百多年后，戴克里先为罗马创立了新的政治体制，罗马帝国有四位皇帝，两位正帝（称为“奥古斯都”），两位副帝（称为“凯撒”）。克洛卢斯是西部的副帝，为了得到这一职位，他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的长子君士坦丁的母亲海伦娜，我曾经的保护人海伦娜的名字正是取自于她。
海伦娜后来立志做基督教的历史学家，据说找到了那个“加利利人”【注2】被提比略皇帝钉死的那只十字架，基督教徒尊她为圣女，还美化说她是不列颠公主，其实宫中所有的人都清楚她只是高卢某个小地方的一个旅店里低等女仆。等到她成了皇太后，她的儿子君士坦丁便刻意地抹去了有关她身世的一切。
克洛卢斯和海伦娜离婚的时候，君士坦丁已经成年。他父亲去世后，他接替了副帝的位置，并且娶了他继母狄奥多拉的妹妹福斯塔。她们姐妹是西部皇帝马克西米安的女儿，如果狄奥多拉是被迫嫁给克洛卢斯的，那么福斯塔则是主动引诱君士坦丁的情感的。这事并不困难，君士坦丁长期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个性简朴而热情，她又是当时公认的罗马最美的女人之一。与其他的几位皇位争夺者相比，君士坦丁更适合她的野心。她已经贵为皇帝的公主，可她更想成为整个罗马世界的皇后。
她摸清君士坦丁的脾性之后，就怂恿他离开密涅维娜（她刚刚才为他生下儿子克里斯帕斯，君士坦丁答应要娶她的）。她的父亲马克西米安和哥哥马格森提乌斯也向君士坦丁施压，狄奥多拉在君士坦丁面前哭诉，如果他不娶福斯塔，她们姐妹在罗马将无地自容了。最后连君士坦丁的母亲海伦娜也无奈地说：“如果你爱这个女人，就正式娶她为妻吧，何况她还是一位公主。”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海伦娜因为出身寒微，在狄奥多拉面前一辈子都很自卑。
福斯塔跟君士坦丁结婚后第二年，她的父亲和哥哥发生了矛盾，马克西米安装作遭到儿子驱逐的模样，跟君士坦丁联合起来。马克西米安似乎想夺取自己的女婿的权力，阴谋被福斯塔发现了，她建议君士坦丁抢先杀掉马克西米安，而君士坦丁什么也不顾及，只要能达到自己所求。随后，他发动了对马克森提乌斯的内战，马克森提乌斯和他的妻子瓦伦丽亚都战死在米尔维桥，除了狄奥多拉和她自己，福斯塔全家都遭到了灭亡。
在那之后，君士坦丁和东方的皇帝李锡尼进行了多次战争。最终，李锡尼战败投降了。君士坦丁的妹妹君士坦提娅（也就是李锡尼的妻子）苦苦流泪恳求她，他开始答应将李锡尼贬为平民，但后来又背着君士坦提娅，违反神圣的诺言处死了李锡尼。于是在罗马建城第一千零七十八年【注3】，罗马帝国又终于归于一个人统治了。
关于君士坦丁的丰功伟绩，我在我的另一本著作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本书的重点在他的家庭，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表面上，这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君士坦丁虽然残暴不仁，他迫害自己的亲戚，屠杀自己的朋友，但对于弟妹和子女乃至侄子都颇为爱护。这个家庭成员包括他的生母海伦娜，他给了她“奥古斯塔”的头衔；继母狄奥多拉，由于宫中海伦娜势大，她便常年深居简出。狄奥多拉有六位子女，三个儿子尤里乌斯•君士坦提乌斯、达尔马提乌斯和汉尼拔阿努斯都是胸无大志的人，但君士坦丁却给了他们最高荣誉和巨富财产，他们都娶最高贵的家族的女儿为妻，为皇家增添支系——尤里乌斯•君士坦提乌斯就是尤里安的父亲。君士坦丁的两个妹妹安娜斯塔西娅和尤特罗皮娅都嫁给了元老院议员，君士坦提娅自李锡尼被杀后守着儿子独自生活。除了长子克里斯帕斯是密涅维娜所生，福斯塔还为君士坦丁生下了三子三女，小君士坦丁、君士坦提乌斯和君士坦斯，他们三人后来都成为皇帝，他的女儿君士坦提娜、小福斯塔和小海伦娜，是我自幼熟悉的三姐妹，她们的性情大不相同，命运也迥异。就像她们的母亲那样，她们本来都有机会成为皇后的，可惜命运女神跟她们开了大大的玩笑。
在结束这介绍性的一章前，我想说一下自己，我于君士坦丁统治的第二十七年在君士坦丁堡出生。从四岁起，我就被皇帝指派给海伦娜公主当抄写员，那年她五岁。
【注释】
1、李维（Livius，Titus，公元前59～公元17），全名提图斯·李维，奥古斯都时代著名的历史学家，著有《建成以来史》一书。
2、加利利人，指耶稣，这是当时多神教徒对他的蔑称。耶稣是在罗马第二位皇帝提比略统治期间，被犹太总督彼拉多钉上十字架的。
3、罗马建城于前754年，这一年是公元324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pa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