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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面恶心善? ...

  •   上官媚躺在又薄又硬的木板上,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头顶柴房的房梁,说是房梁其实就是几根木头搭出来的简陋至极的棚顶而已。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晒干的草,草上面加了一块薄薄的木板,上官媚昨天晚上躺在这不大的木板上面,今天依旧还躺在这上面。

      她安身的这间柴房其实就是院子里临时堆木头的地方,借着院子的两面墙的夹角,简单地用砍下来的木头顺着墙面又接了一面墙,然后用粗细长短均匀的木头搭了一扇门,用几根横木在上面搭了个顶,上面摊铺了些稻草。

      简单是简单了点,不过也算是能称得上是遮风挡雨的地方了,要不是有这个柴房,可能她真的是要去哪里看看有没有能钻进去的树洞安身了。

      院子里传来水落到地上的淋漓泼洒声,上官媚望了望柴房此刻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她能想象得到,那个可以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不间断的做夏天除热的男人又在院子里直接用井水浇身了。

      夏天的天气有多炎热,深埋在地下的井水就有多冰寒,凉的可以直接冰透整个又大又圆的鲜西瓜。吃上一口,马上从里到外的就感受到一丝丝的舒爽,暑气全消。

      不过,那么凉的水浇在热乎乎的带着汗水的身上......

      苦巴巴着一张脸的上官媚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小声念叨着奶娘常常拎着她的耳朵,耳提面命的那句话,“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她可没胆子大到敢跑去指正他的行为,一想到这三句非礼,她马上就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一抽一抽的疼。抬手不自觉的揉了揉柔嫩的耳廓,总是揪拧着她耳朵的‘狠心的奶娘’——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上官媚瞪着门板悄悄撇撇嘴巴,那个叫莫初的男人在山上把锄头丢给她,让她刨垄沟,人就消失不见了。

      她照着男人利落的样子在男人开出的一条笔直的垄沟旁也开出了两条垄沟。只是男人是意态潇洒自如的简单挥着锄头一炷香功夫做完的工作,她却整整花了三个时辰,中间还歇了无数次。

      胳膊疼的没有知觉,腰仿佛是折掉的木头,握着锄头的双手先是红,然后是涨,接着是麻,最后竟然磨破了虎口,一双手仿佛粗大了一圈,红彤彤火辣辣的。下山的时候她还在庆幸不用把锄头拖回家,要不她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上官媚低着头,皱着眉头不停地搓揉自己的两只手。刚才吃饭的时候,她的两只手就端着碗不停的抖。

      当时男人坐在她的对面默不吭声的吃饭,不大的厨房里就听着她的筷子不断戳饭碗的声音......因为她的手不听使唤。

      她不敢抬头看男人脸上的表情,径自埋头捧着饭碗,筷子的每一个动作益发的小心,生怕会把碗戳掉到地上去。

      一顿饭吃的艰难无比。

      直到男人先起身离开了厨房,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在他的身边,她总是无法不紧张。

      躺在一人多宽的木板上她翻来覆去的嘴里嘟囔了好几遍,“他是面恶心善,面恶心善,”人家不是给她东西填饱肚子了吗?还给了这间柴房安身。是个好人,好人。“虽然只是柴房也好过露宿山野听狼叫啊。”

      那个男人能用眼神代替言语的时候不会多说出一个字。

      昨天她被那个男人丢在柴房,独自对着柴房的竹筐里摞得半面墙高的那些劈好的木块愁得双手捧着头蹲在地上死皱着眉头的时候,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悄无声息的一脚踹开这间柴房的门。

      当时上官媚半张大着嘴巴,蹲在地上,身体别扭着,拧着脖子看着身后夹带着冷空气和踹门声突然出现的男人,表情呆呆怔怔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那个男人松开手臂,将腋下夹着的大捧稻草直接丢在她的脚下,同时丢在她脚下的还有一块他不知道从哪里像拎萝卜一样轻松的用手指夹着拎过来的一大块木板。

      是手指,上官媚清清楚楚的看着离她只有半尺远距离的那两只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半寸厚的硬木板。

      不是手掌。

      上官媚看着他身后被踹开的那扇看起来也算有点重量的门,和丢在地上看起来更重一点点的木板暗自咽了咽口水,将微微张开想说话的嘴巴紧紧地闭了起来,什么都没说。明目张胆的视线也从那两只细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上微微的挪开了一点距离。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她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从前看过的那些话本里面江湖人士为了地盘而热血厮杀的举动。

      地盘,这就是地盘......

      她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

      踹门什么的其实很正常。

      再一次,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那个身上自带清凉驱蚊系统的男人眼尾都没有扫她一下,随着落地的稻草和木板只惜言如金的丢下了三个字,“自己弄。”

      在上官媚终于领会到稻草是要铺在木板的下面的正确铺床程序后,吭哧吭哧的将稻草颠三倒四的铺平,再加上木板的时候,头上和身上都落着点点散落的稻草的上官媚望了望外面月亮娘娘的身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大半夜还在活动的人类生物可能就剩她一个人了。

      她瘫倒在床上,一大堆的从树上砍下来的木头块,就在她头的旁边静静的散发着天然的木香。一样的长短,一样的粗细,被她整整齐齐的堆在了勉强能称之为床的对面,一尺之外的用深褐色的藤条简单编织的大竹筐里。大竹筐摆在那个位置,其实也是帮她将吹进的风挡得更严实了。

      上官媚开心的拍了拍身上的稻草还有头发上的草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两只手黑乎乎的,脸上也是,擦完的袖子上都是一片看不出原来衣服颜色的黑灰。上官媚摊在木板上,仰面瞪着房顶。

      整整一个晚上她翻来覆去的躺在硬硬的木板上一边盯着柴房的门,一边听着外面从远远的地方时不时的传过来的好像乌鸦刺耳的叫声,迷迷糊糊的躺到天亮。

      而今天的晚上,——她好像是八十岁的老阿婆一样腰酸背疼的佝偻着身体瘫在同一张木板上。

      “咕--”上官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叫了。上官媚面有菜色的又看了看自己举到眼前的两只手,又红又肿,现在还开始发痒了,“奶娘,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人家嘛,”

      今天在山上田地的一个浅浅的小水洼里,她借着亮得晒人的大太阳看到了她乱蓬蓬的头发和衣着,“奶娘,你总是唠叨我像野猴子,现在我这样子要是被你看到了可能会直接丢进浴桶里恶狠狠地搓上三天三夜,还要加上夸奖怀念我娘是多么的贤良淑德,温婉善良,从我娘三岁第一次给小兔子包扎伤口,一直说到因为她的善良可爱被我爹一见钟情,魂牵梦萦,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轰轰烈烈的打败了无数的竞争对手最终郎情妾意,举案齐眉......”上官媚眉角轻扬带笑,自言自语的说到这里,声音却又渐低的停了下来,

      看了看自己那双被磨得通红又麻痒难受的掌心。上官媚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奶娘,我想我娘了,只是我不想天天说,天天说。爹一直都不开心,我都知道,书上说,观人者先视其目,每次爹看到我的时候都要先闭一下眼睛,然后才对着我强牵起嘴角,就算我把东街张员外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公子推进河里爹都只是摸摸我的头,一跺脚,大声地叹气,却从来没大声的吼过我。”

      爹最喜欢的那件月青色长衫被她拿去送了乞丐,家里的盆栽被她拔了埋进了水塘里。门房老周的孙子满月酒的时候她送了个庙里和尚行脚乞食的饭钵......

      “我知道爹总是在思念着娘,”上官媚总是在奶娘和家人面前笑意盈盈的眼底此刻浮现出一丝惆怅和了然,“尤其是看到我的时候。”

      上官媚默默的抬头望着柴房的房梁,昨天晚上她还因为突然发现房梁上有一只黑蜘蛛而大声惊叫,现在她在房梁另外的位置上又发现了几只簌簌爬的飞快的黑甲虫。

      上官媚望着那几只虫子轻轻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可是今天她已经可以淡定的看着房梁出现的奇奇怪怪的任何活的小东西了。

      上官媚坐起身来,双手抱膝,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声音低低闷闷地,“你们都不告诉我,我知道肯定家里出事了,那几天跟着奶娘,李叔赶着马车一刻不停地跑,可是后面一直都有人在追......奶娘,我想爹,也想你和李叔......小棒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我养了好几年的大黑和白虎......”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了。

      上官媚环抱着膝盖的双臂情不自禁的又紧了紧,无意识的将自己更小的缩成一团儿,柴房里四下透着的点点的风柔柔的卷进一阵树林独有的泥土和植物的香气,吹进她的鼻端,发间。

      上官媚轻轻的深吸了一口气,是山野自然的味道。好在现在的天气冷不到哪里,柴房透点风也是不要紧的。

      在这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她脸上的落寞表情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现出了一抹超乎她年龄的沉稳,

      她仰着头,眼睛出神的望着房梁上结网的黑蜘蛛,这个昨天突然出现的把她吓得哇哇叫的大家伙,现在已经动作迅速的将网织的好大,快要盖住整个房梁的一半大小了。根本就不畏惧她这个活生生在旁边看着它的人,好像这里本来是它的领地一样,旁若无人的忙着编织着自己的捕食网。

      上官媚看着犹如飞针走线般灵巧异常的飞速扩大捕食范围的大蜘蛛。“奶娘,你等等我,我会去找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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