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青雀流觞

11、新生活的开始

　　上官媚抬手擦掉脸上从微微的汗意变成连绵小溪的汗水，习惯性的左右晃晃头赶走又一个不识趣的落在她脸上的小苍蝇，嘴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日出而作，日出而作……”

　　她把最要紧的东西都放进奶娘给她缝的贴身的小口袋里了，虽然那里除了一点碎银子，几吊钱和两个素气的细金链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般家庭都会有的一点点家底大概就是这样了。

　　从她出生以后奶娘就习惯性的每年都给她重新缝制一个精致可爱的贴身口袋，有的时候上面是绣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小猴子，或者用最漂亮最细的绿色丝绣线一针一针的绣上她养的小青蛙的样子，有的时候是她喜欢的大丽花，龙昙花，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动物和花草在小巧的绣袋上灵透的仿佛在伸展枝丫，嬉戏玩闹。那些让她爱不释手的小口袋都是奶娘的巧手绣出来的，每次给她换新袋子的时候，都会在她的耳边无数次的重新念叨起那句，“你个不长心的小妮子，成天就知道像猴子一样到处蹦，不做个口袋用绳子把你栓住，都不知道你哪天会飞到哪儿去，明明是个女娃娃，却偏偏好像是个坐不住板凳背后长了翅膀的小猴子……”

　　“奶娘--”昨天晚上窝在柴房里几乎一夜不敢合眼的上官媚的白皙有致的脸庞上此刻褪下了往日在府里上蹿下跳的欢脱，一丝丝沉静落进她的眼底，带起一片淡淡的牵挂。

　　“你们现在在哪里啊？”

　　“你是乌龟吗？”远远传来一声冷淡的质询。

　　上官媚看了看前面已经快消失不见的那个男人，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可不是乌龟吗？和老鹰一起爬山，她就算是兔子也会变成乌龟。从来差距都是因为比较而得来的。在家里的时候，她可以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跑遍整个前院后院。

　　如鱼得水。

　　身轻如燕。

　　在他的眼里却是像乌龟一样的存在。

　　抬头仰望了一下快到山顶的那个男人，她表情坚定的抬手用力地拍了拍内衣里的口袋，还在。所以奶娘他们肯定是安全的。她就在这里等他们好了。她今天的任务可是要种地呢。等到见了奶娘的时候，她可能就是无所不能的贤妻人才了，再也不是奶娘嘴里说的那个没人敢要的小猴子。

　　上官媚低头小心地撇撇嘴，奋力的追着莫初的脚步。不怕！那个男人只是语气凶巴巴而已。

　　也许西瓜村会是个不错的好地方呢。

　　过了半晌，上官媚习惯性的抬头去寻找那个脚下如同哪吒踩风火轮一般的男人，四目所及让她不由得的哀嚎一声，果然又不见了。她真的怀疑他就是话本里写的那种半夜上天入地的爬墙工作者，简直比嗖嗖的兔子窜的都快。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上官媚再次毫不气馁的重复着她从爬山开始就在不断重复的仰头动作——目光上下左右穿梭式的密集寻找失踪目标人物。

　　嘴里愤愤的抱怨着，“兔子，肯定是和兔子学的！”从早上到现在她就一直在吭哧吭哧的爬山了。那个昨天同意让她跟着的人，在这山里就像是只窜回家的兔子一样灵巧，要不是那个人的高度和黑粗布衣服的颜色在一大片绿色的草丛里实在是显眼的让她想忽略都无法忽略，她恐怕早就蹲在地上想上吊了。

　　这一路上，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山路上踉踉跄跄的跟在那个大个子的身后。就算是这样，她也只能在后面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山坡上的莫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在她的视野里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然后再突然出现……

　　这个山几乎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密密的没有缝隙的草在被人的脚踩过后，不长的时间就恢复了原状。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几乎显现不出来曾经是有人经过这里的痕迹。

　　爬山的一路上都是穿草而行，脚下哪里有什么路......

　　这让上官媚在他身后追赶的倍加辛苦。不过那个男人是不可能停下来等她的。

　　不用问她为什么知道。

　　而那个男人也确实从来也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注视过她的存在。

　　刚才对她说的那一句话，是因为他已经到了他开辟的田地了。

　　田地是在那里！

　　上官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在山上开荒种地，是因为土壤肥沃吗？

　　喘着粗气的上官媚将已经快要变成铜铃大眼的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眸子努力的继续睁大，连个苍蝇都不敢忽略的逡巡着，因为她眼睁睁的的看着那个身影在前面忽然又不见了踪影。

　　——他现在可能已经变成蚂蚱了吧？

　　上官媚在亮晃晃阳光的映照下眯缝着眼睛郁卒不已，奶娘真应该看看他，就知道什么才叫‘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真实写照了，这个男人他才应该叫猴子！还是满山乱跑的野猴子的那种！

　　不停的碎碎念的上官媚过了好半天才眼睁睁的看到那个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男人奇迹般的从隔了很远的另一头山坡上冉冉升起。

　　远远地看着他从一个小黑点变得清晰可见的在漫漫的山路中爬上了那座不高不矮的山坡的顶端平地。

　　然后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再度折回到田地。

　　动作很快。

　　这么远的距离，一炷香都不到的功夫就到了。

　　男人背对着她，在满目的阳光下开始一下一下的有力的挥动着锄头。

　　原来他是去拿锄头去了。本来她还在奇怪为什么早上出门说去种地却什么都不拿。

　　而她……还像乌龟原地迈步一样仰着快要断掉的脖子看着那个人，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多眨动了一下，那个人就嗖的一下真的彻底飞走不见。

　　在草丛的掩映下，男人一下又一下的挥动着锄头的样子看起来利落的像是舞剑的侠客。

　　上官媚毫不迟疑的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个方向以跌跟头折把式的形象飞奔着。

　　她是来种地的！

　　从头到尾，那个男人都没有招呼过她一声。

　　脸红红的，跑的快要断气的上官媚遥遥的望着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肯定无比的想，其实他是只老鹰倏地飞上去的吧……

　　还是通体漆黑的那一种。

　　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近在咫尺，上官媚还在冥思苦想的皱着眉头瞅着这个到底是从一只兔子还是老鹰突变而来的男人的背影。

　　“你太慢了。”惜字如金的男人扫了一眼上官媚，手上的锄头重而灵巧的的刨开地面硬硬的土层。

　　“我，我，我，我下次，会，快一点的。”上官媚站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帘被滴下的汗水打的睁不开眼。终于在她快要口吐白沫之前她爬上了这座翻山越岭，重重跋涉才走到的山坡田地。

　　她只想知道，喜欢在山上开荒种地，真的是因为土壤肥沃吗？

　　等到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已经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上官媚看到男人望向她的眼神儿像三伏天里的井水一样，提神，醒脑。

　　“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