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之星海遗珠》千山独行

20、敦霍尔德城堡（四）

　　这是菲利希亚第一次遇上这么激烈、死伤无数的战斗，当然跟她以后的遭遇相比，这是一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但后来她才知道，这段经历在她悠长的生命中是如此重要，重要到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会作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菲利希亚坐在坚硬的岩石上，双手抓住膝盖处的裙布。眼前惊骇的场景已经揪住了她的心：这本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但此时敦霍尔德城堡到处充斥着诡异的黑雾，连头顶的天空也被完全遮蔽，像是世界末日到来般恐怖。一个由黑色雾气凝结而成的球体从废墟中冲出来，像乱溅的飞弹无差别攻击在场的每个人人。被黑球沾上的人瞬间就被毁灭，化成灰烬落了下来。两方敌对的人马都被惊呆了，自然而然停止了互相之间的攻击，再也顾不上什么拼命往后撤逃。谁都不知道，今晚还有没有人能从这个不知道从这个恐怖的怪物手中逃出生天。

　　菲利希亚看到沙穆萨在一众卫兵的簇拥下冲向了城堡，他拦住了后退的人群。

　　“都不许跑，你们也跑不掉，除非将这个怪物干掉。“沙穆萨大喊。

　　“沙穆萨，你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我们不知道眼前这怪物是啥东西，如果贸然攻击，这后果你能承担吗？” 人群中艾琳高挑的身影站了出来。

　　沙穆萨的眼神阴冷的可怕，原先的柔情蜜意早已无影无踪，他当然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处心积虑抢来的爱人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甚至都没看艾琳西亚一眼，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一举：“我的士兵们，敦霍尔德城堡已经在希尔布莱德丘陵矗立上百年，今天毁于一旦，一定是敌人的阴谋诡计，我们不能就此屈服。杀死眼前这个怪物，还整个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和平。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球将离沙穆萨不远处的一名年轻士兵吞噬撕碎了，然后又迅速飞离寻找下一个目标。

　　“啊....”现场更加混乱不堪，人群像被火烧的蚂蚁毫无章法得向四方逃散，

　　“听我说，听我说，都不要乱，不要乱，集结队伍，集结队伍，注意躲避，弓箭手找好自己的位置，一起攻击它。”不得不说沙穆萨虽然为人残忍不择手段，但面对这样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他没有惧怕，没有退缩，仍能当机立断部署战斗，从这点来看，他的确是个临危不惧的枭雄。

　　“塔伦米尔的村民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跟这个怪物拼了。”艾琳西亚也当然明白现在情势非常危急，除了放手一搏，别无它法了。

　　两方人马暂时放弃了对抗，共同联合起来进攻眼前令人可怕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人们甚至不知道它是属于生物还是一种武器，或者是他们迄今为止他们无法理解的一种东西。

　　飞舞的箭矢在黑雾蔓延的半空穿梭划过，从四面八方射向了黑云，发出“嗖嗖嗖嗖”的响声。但令它们惊骇和诡异的是那些箭一接触到黑球的表面便被它吞噬得一干二净，连一粒渣滓都不剩下。

　　如果面对寻常的敌人，沙穆萨这种做法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但现在这种传统的攻击方式显然是无效的，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恐慌。有些意志薄弱的士兵和村民已经丢下手中的武器，连滚带爬朝城门跑去，什么领主的命令，同伴的性命，统统都不重要了，只有逃出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黑色的雾气似乎更浓更广了，天上的云层似乎在不断得往下压，不停有人被吞噬，有人被撞倒，但也仍有人在殊死抵抗，敦霍尔德城堡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了。

　　安全空间里的菲利希亚满头是汗，她快找不到艾琳西亚的身影了。

　　“格斯玛斯先生，我求您了，救救他们吧，不管怎么说，村民和士兵们是无辜的，还有我的同伴......”菲利希亚终于忍不住向旁边的老头哀求。

　　“恩？他们的确是无辜的，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我没有义务救他们。”

　　“先生，您明明有能力还看着他们送死，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呢？你的良心不会过不去吗？”菲利希亚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空有力量，却丝毫不肯施以援手。

　　“你就当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吧。”格斯玛斯面无表情得说。

　　菲利希亚气得想冲出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格斯玛斯先生，请你放我出去，如果你不想帮他们，请你不要阻止我去帮他们。”菲利希亚一字一句得说道。

　　这句话本来多多少少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但格斯玛斯的反应却大大出乎菲利希亚的预料。

　　“好啊，我从来不会怜惜自不量力的傻瓜，你要送死，可不关我什么事情。”他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双手一挥，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她身边。

　　深夜的寒风刹那间钻进了她的领口，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慢慢侵蚀她整个身体。她碰上了一个疯子，毫不讲理的疯子。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得去救艾琳。”她拼命往人群中跑去，即便人群已经四分五裂，她也不能轻易放弃。

　　迎面碰上一个黑衣人，她知道他应该和艾琳西亚是一伙的，连忙拦下他：“先生，有没有看到艾琳西亚小姐。”

　　黑衣人却拉着菲利希亚往远处跑：“你从哪里跑出来的，这里很危险，这东西，如果不是达拉然的法师来对付，恐怕谁都对付不了。”

　　“啊...”又是一阵凄惨的叫声。菲利希亚回头一看，黑球在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所过之处挫骨扬灰，在场的人就画在白纸上的一道道横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擦去。

　　随时死亡的恐惧蔓延在敦霍尔德城堡上空，跟无处不在的黑雾融为了一体。

　　“赶紧走吧。”黑衣人拉着菲利希亚往门口跑去。

　　“艾琳，艾琳...”菲利希亚一边跑一边大喊，心慌、恐惧、绝望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

　　“菲利希亚，是你吗？”艾琳的声音从天而降。

　　菲利希亚回头一看，不远处，艾琳熟悉的身影正在朝她招手，她激动地流出了眼泪，用力挣脱了黑衣人拉着她的手：“艾琳，你快过来，你快过来，我们一起走！”

　　艾琳提着剑朝她冲来，眼看越来越近，黑色圆球从她面前划过，只差一点点，艾琳西亚躲了过去。菲利希亚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一条鞭子横空卷了过来，挡住了艾琳西亚的去路。正是沙穆萨。

　　“让开。”艾琳西亚说

　　“想逃吗？是你毁了敦霍尔德，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沙穆萨阴沉着脸。

　　“我说滚开。”艾琳西亚再一次重述。

　　“沙穆萨，你疯了吗？这里已经成为废墟了，你还想让自己也葬身在这里吗？”菲利希亚朝她大喊。

　　“很好，都到齐了，没什么不可以，你们毁了我的心血，我的家园，拉你们一起陪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沙穆萨仰天大笑。

　　“沙穆萨，敦霍尔德不是我们毁掉的，是..”菲利希亚想要阻止眼前这个疯子，想要让他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们无关。但黑色圆球却突然冲她而来，她像被溺入无边无际的海洋一般完全不知道如何逃脱，只是刹那一刻，在艾琳西亚紧张的呼喊声中，她已经做好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准备。

　　预想中的疼痛与黑暗没有出现，曾经将她抛弃的圣光救了她。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的周身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挡住了黑球致命的攻击。菲利希亚立刻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古怪的黑球可能惧怕圣光的力量。

　　她果断抬起右手，手心中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焰，像流星般朝黑色圆球飞去。黑色圆球却张牙舞爪了起来，球体中伸出一道道黑色的触手迎向金色的光焰，将它缠绕，试图吞没。菲利希亚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她感受到了这股像是要把她拽入地狱的力量，身体变得沉重而滞缓，她逐渐感到疲倦和空虚，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掏空了。

　　汗水不停得在额间冒出来，她所有的精力明明只专注于跟她对抗的怪东西，但周围的一切却又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她瞥见溃逃的人们像潮水一般涌向城门，她听到艾琳西娅对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她看到黛西冲到了沙穆萨面前，然后沙穆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她感到后背有一群人向她跑来，但立刻又有另外一群人冲上来截住了他们。

　　她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谁，她只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事实上，黑色球体释放出来的能量已经渗透进她发出的圣光之内。如果她此时收手，这股霸道的力量就要完全冲进她体内将她撕碎。

　　“住手，菲利希亚，你这样会死的！你这样会死的！”艾琳的声音中带着少见的慌张，即便在矿洞中被沙穆萨俘虏折磨时，也没有流露过如此脆弱的情绪。

　　“艾琳西娅，如果我放手，我还是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菲利希亚在心中叹息。这个本应平静美好的夜晚因为她的原因变得支离破碎。她心里明白，是格斯玛斯交给她的任务让她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放出了这个恶魔。如果用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切，是不是正巧是上天的安排呢。可是，如果

　　她闭上眼睛，决定不计后果得拼劲全力。头顶的天空似乎更暗，一团团黑雾在半空中游移飘荡，像是一群对底下凡人虎视眈眈的魑魅魍魉。

　　她完全沉浸在调动力量的感知中，在她眼里只有那个黑的发亮的圆球。周遭清晰的一切也慢慢变得模糊，像是退潮的海水渐渐隐去。，她没有发现，沙穆萨和她几个忠心耿耿的卫兵将黛西推到在地，像痛打落水狗一样将黛西折磨得痛不欲生。解决完黛西，沙穆萨又扑向艾琳西娅，毫无理智可言得攻击他曾经视若珍宝的爱人。

　　持续不断毫不保留的输出终于使她体内变得空荡荡的，一种力不从心的痛苦突然攫住了她，她知道自己要失败了。她已经准备好坦然迎接深不可的黑洞吞噬她，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背后不知为何流进一股充沛强大的暖流。她精神一振，不敢置信。补充进的能量像大海般澎湃汹涌，她召唤的圣光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绚烂，就像一朵受到雨水滋润的花朵疯狂野蛮得成长，轻而易举得打败了周遭阻碍它生长的重重危机。极致的爆发之后，黑色球体被席卷一空。一切归于平静。弥漫在周围、上空的黑雾烟消云散。露出了高空中月亮的笑脸和星星的微笑。

　　菲利希亚虚脱得跪了下来，她不知道谁帮了她，但无论是谁帮了她。她都心存感激。

　　“艾琳希亚！”她抬起头，却看到另她魂飞魄散的一幕。艾琳西娅被压着半跪在地上，沙穆萨的左手拉着她的长发将她的头部往后拽，露出她曲线优美的脖颈，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匕首上面，只需稍稍一用力，就能在上面制造伤口出来。

　　“沙穆萨，你敢！”菲利希亚疾言厉色，她伸出手施法，想要制止他。

　　“我为什么不敢？”沙穆萨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右手迅速有力得往下一割，殷红的鲜血像汩汩的泉水那样冒了出来，他松开了手想扔掉一块破布一样松开了艾琳西娅的长发，艾琳西娅柔软修长的躯体重重得摔倒了地上。鲜血渐渐爬上了她海藻般的长发，

　　沙穆萨嘴巴咧得更大了，发出古怪的笑声。

　　菲利希亚被无法抑制的愤怒所掌控了，她完全不顾自己大战之后虚弱的身体状况，她只知道，今天不杀了这个人，她死不瞑目。

　　“跟她一起下地狱吧，你们都该死。”沙穆萨已经剩下孤家寡人一个，他的卫兵已经尽数被艾琳西娅和黑衣人消灭殆尽。

　　菲利希亚和剩余几个存活的黑衣人慢慢包抄了他，她把她能所想到的一切法术狂轰乱炸般的甩向沙穆萨，沙穆萨高大的身躯却没有躲闪，似乎是受了某种刺激，又或者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他只是不管不顾得冲向菲利希亚。似乎不在乎加诸在他身上的各种攻击。

　　沙穆萨死的时候身上伤痕累累，既有法术造成的伤害，又有弓箭和刀斧造成的痕迹。他像一块被剁烂的肉躺在了自己不择手段抢来的领地中。

　　菲利希亚蹲在了艾琳西娅的尸体旁，一种奇怪的悲痛钻进了她心里。她知道过去那个在梅尔克镇有点小忧愁，有点小幻想，又有点自怜自艾的小姑娘已经离她远去了。死亡带来的冲击如此强烈，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这就是眼睁睁看着身边之人被夺走生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趴在艾琳仍有余温的胸口，滚烫的泪水第一次无休无止得淌落了下来。有人走了过来，将她抱了起来。她本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虚脱无力。

　　“就这样吧。管他是谁呢？”她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也太悲伤了，她没有余力再应付其它事情了。

　　她感觉自己被那人小心翼翼得抱上一匹马，他温柔得将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双手紧紧将她圈住，使她不至于掉下马去。

　　会是谁呢，她想不出这里除了艾琳还会有谁会对她关怀备至，可是多情风流的艾琳已经死了，不知道那些爱慕的男士们会不会感到一丝难过和遗憾。

　　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看一眼那个人，但仅有的一点好奇心也被袭来的睡意和倦意拍走了，在颠簸的马背上，菲利希亚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菲利希亚又做梦了，奇怪的是，她能意识到这是一个梦，而不是身处现实世界。她梦见自己在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洞中，她被无数晶莹剔透的菱形水晶所包围。水晶中倒映出一个个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以及一个个她去过或者没去过的地方。在无数的景象中她却一眼看到了艾琳西亚，年少时的艾琳西亚在一座如梦似幻的森林中嬉戏，粉红色树叶，蓝色的花草，所有的植物上都笼罩一层飘渺的雾气。她摘花饮露，又将自己纤细可爱的双脚放进了一汪平静的湖水中，双脚一拍一拍，溅出一朵朵浪花。

　　菲利希亚看得着迷，这就是艾琳西亚的家乡，世人口中的奎尔萨拉斯吧。她觉得奇怪，这次的梦清晰而平静，不再像以前那样痛苦和懵懂。这代表着什么呢。但下一刻，她知道自己想错了，水晶里的画面突兀得变了，美丽的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艾琳西亚狼狈得赤着脚在森林中狂奔，她的身后，一群巨魔手拿弓箭在追赶她。菲利希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就是艾琳西亚曾经的过去吗？幸好她逃出来了，她有些庆幸。但下一刻，她知道自己又错了。慌不择路的艾琳西亚被前方冒出的一群巨魔拦住了去路，他们和后方的巨魔一起包围了她。无路可逃的艾琳西亚奋起反抗，可是寡不敌众，巨魔们一拥而上，可怜的艾琳西亚被抓住了。之后的画面惨不忍睹，他们拽着艾琳西亚的头发将她一路拖曳，艾琳西亚身上的衣物被摩擦得破碎不堪，身体各处都是被尖锐的石块和锋利的树枝所割裂的伤口。而她周围们却发出令人作呕的怪叫声，显然俘虏一个年轻美貌的女精灵让他们异常兴奋。

　　“不.....”菲利希亚蹲下身子，抱住了头，不忍再看下去。她告诉自己这是梦，这只是梦，我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醒来。如她所愿，水晶一个个消失，菲利希亚重新回到了无边的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梦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