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泪》深深白

16、赠马白泫

　　经过漫长的旅程，终于接近蜀境。

　　尹不凡在帘子外面说：“八姑娘，七姑娘派人过来传话说唐门快到了！”

　　赵凌珠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这话清醒过来，她拉开车窗的帘子，向外望去。天边一抹靛蓝，远处像是有层层叠叠的山脉，山路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尹不凡见半天没反应，于是轻轻拉开帘子，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不假思索，飞身跳下马车，手忙脚乱的扯了几把花，复又跳上车：“八姑娘，我看这花很好，给你采的！”

　　赶车的周非林在一旁打着哈哈：“就会拍八姑娘马屁，可怜我老周，只能做做累活，还不定能讨到八姑娘欢心！”

　　尹不凡从花里面抽出一朵，斜插在他耳朵上。

　　正好赵凌珠拉开帘子，她忍俊不禁：“尹不凡，你这花插的真好。”

　　尹不凡在一边得意的大笑起来，周非林则对他怒目而视。

　　正在嬉闹间，一匹白马静静跑过来，跟着赶车的马后面跑。

　　赵凌珠定睛一看，失声叫道：“这不是那匹叫‘白泫’的马么！它怎么跑这来了？”

　　周尹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尹不凡瞟了那马几眼，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赵凌珠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车厢来。

　　“你可看出这马的来历了？”赵凌珠不动声色的问他。

　　尹不凡一如既往的抓着头，他一想问题就会抓头，为这个小时候就挨了不少板子，但始终改不了。良久，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马，好像跟公，跟姑娘很亲近似的。”

　　赵凌珠的笑容淡淡的：“那天我骑过它，或许它就记得我了！”

　　她心里想到的却是十年前，回忆渐渐蔓延。听说关外进贡来的宝马生了一匹浑身纯白毛色的小马，可爱的不行，她便吵着要去看，舒姑姑被她闹得没法只得带她去。

　　看到小马的时候，她忍不住摸了一把。小马很通人性，温顺的舔她的手。旁边的侍从告诉她，这匹小马出生才十多天，还没有断奶，但看它下地奔跑的姿态就可以看出长大了是一匹好马。

　　赵凌珠稚气的说：“等它断奶了，就是我的了！”

　　舒姑姑听了，马上吩咐：“给公主看中的马刻个特别的记号，免得与别的混了！”

　　侍从们赶紧取出工具，恭敬的问：“公主想刻什么样子的记号？”

　　赵凌珠有些害怕，拉着舒姑姑的裙角：“真要刻吗？小马不会疼吗？”

　　舒姑姑温和的对她说：“宫里的每匹马都要刻上印记的。疼就那么一刻，我们先走吧，等过几天再来看！”

　　说着就牵着她的手离开，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说道：“公主平日喜欢把玩先帝所赐的沧海明珠，你们就照那个样子刻。”

　　那匹小马就是现在的白泫，她开始还不敢认，直到在马背上看到那颗形如泪珠的图案，她才确定。

　　这几日，她心里老想着这匹马，没想到，它倒自己跑过来了。

　　尹不凡紧盯着马，突然拍了拍头，欣喜的叫：“我知道了！”

　　赵凌珠回过神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周非林在外面莫名其妙的问：“你知道什么了？这匹马，怎么老跟着我们啊？不过生的真俊，一看就是匹好马。”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白马像是听到了召唤，它留恋的看着赵凌珠，得得的跑到前面去了。

　　周非林张大着嘴：“这马怎么一下子跑那么快？”

　　尹不凡不屑的撇撇嘴：“宫里的马，能不快吗！”

　　赵凌珠瞪了他一眼，尹不凡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于是转了个话题：“八姑娘，刚才采的花还没给你呢！”

　　赵凌珠接过花，默默的望着车窗外，白泫阿白泫，你是记起我了吗！

　　按照舒姑姑的吩咐，侍从们早早就给小马打上了记号。过了一些时日，她背着舒姑姑偷偷一个人去看马了。侍从们奉承她，把小马牵出来给她骑。她舍不得，只是学侍从那样牵着小马在空地上走了几圈，然后在花园里晒太阳。

　　没多久，舒姑姑就寻来了，她依依不舍的走了。没几日，动乱就开始了，那匹马也就抛在脑后了。

　　到达唐门的时候，已是深夜。

　　马车停下来，周尹二人垂手而立，赵凌珠缓缓从车上走下来。唐蜀葵和曹淡已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一大批人出来迎接，为首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皮肤有点黑，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抬头纹。

　　他提着灯笼，看见唐蜀葵就眉开眼笑：“七姑娘可回来了，老夫人等好久了，快进来！”

　　等他看见赵凌珠，愣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唐蜀葵在一边骂：“没长眼的东西，八姑娘都认不得了！”

　　中年人一边唯唯诺诺的应声，一边偷偷打量着赵凌珠。

　　唐蜀葵看到了，又是一阵骂：“唐三珈，你盯着八姑娘看什么，把我八妹看恼了，赏你一招细雨飞扬，你可别后悔！”

　　唐三珈听到“细雨飞扬”几个字，呆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正常，殷勤的将一群人迎进内室。接着又吩咐身边的小仆传话下去，带云都的人到后院客房歇息。

　　唐蜀葵满意的点点头：“再派几个厨子过去，连着赶路，他们也累了，看要不要吃些东西！”

　　唐三珈马上又派了一个小仆传话，然后看着赵凌珠欲言又止。

　　唐蜀葵笑了笑：“这是唐门的八姑娘，自小养在外边，所以你不认得。”

　　唐三珈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七姑娘，老夫人吩咐了，要你回来就去她房里。这位八姑娘，怎么安排？”

　　唐蜀葵来回转了几步：“天时已晚，你先带八姑娘到山茶苑，暂且歇息一晚。”

　　然后又指着周尹二人说：“这两个人，一路上对我和八姑娘殷勤的很，你也带他们去山茶苑，暂住一晚。”

　　说完，拉着赵凌珠走到一个僻静角落里，附耳轻轻说：“八妹，先委屈你一晚了。我这就前去禀告母亲，明日给你换个好地方。那两个人，看起来对你是真心的好，你告诉他们，别担心了，我给他们吃的不是毒药，就是一般的丸药，没有毒，只是吓吓他们的！”

　　赵凌珠莞尔一笑：“难怪那天我问姐姐要解药，姐姐说解药在唐门！”

　　唐蜀葵有些尴尬：“我那时也不好说出真相，现在回唐门了，愿走愿留，随他们吧。”

　　赵凌珠点点头，于是唐蜀葵携曹淡去拜见老夫人，唐三珈带赵凌珠等人去山茶苑。

　　一夜好眠，待醒来，已是正午。赵凌珠撩起纱帐，一个丫鬟端坐在另一端，正在绣花。

　　看见她醒来，忙赶过来：“八姑娘醒了，婢子叫琉璃，是老夫人派过来服侍八姑娘的。”

　　赵凌珠对她微笑：“一路太累了，睡得好香。”

　　说着就要起身，琉璃扶住她，给她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口中说道：“老夫人说，以后八姑娘不要老穿黑色衣服了，不吉利！老夫人昨晚派三管家送了好些鲜艳颜色的衣物来，但婢子猜测八姑娘该是喜欢素雅些的，所以给选了这套！”

　　赵凌珠点点头，赞了一声：“你的眼光不错！”琉璃高兴的笑了，露出两排细白的玉齿。

　　待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后，琉璃引着赵凌珠从长廊中穿过。敝时虽是秋日，但蜀地仍然四处可见葱绿。

　　长廊外种着数排桂树，开着细小的花朵，散发着幽香。琉璃说道：“八姑娘，你还不知道吧，老夫人说以后山茶苑就给八姑娘住了。苑内最近开了好多新的茶花，可好看了！”

　　正说着，唐三珈从远处跑了过来。今日他看赵凌珠的神色亲切的许多：“八姑娘，外面有一个年轻人，送了一匹马给你，我还来不及问他是何人，他就不见了。马是好马，浑身雪白，没一丝杂色。对了，马背上留了一封信。”

　　赵凌珠接过信，轻轻打开，里面有一张折好的纸。再打开来，上面写着几排字：“与卿甚投缘，白泫以赠之”，字迹犹未干，还散着墨香。赵凌珠把纸合上：“那匹马呢？”

　　唐三珈答道：“八姑娘放心，我已经派人牵下去好生养着了！”

　　赵凌珠淡淡一笑：“那在此谢过唐管家了！”

　　唐三珈连忙摆手：“八姑娘，可折杀我了，我们为八姑娘办事是应该的。昨晚我不认识八姑娘，得罪了些，请八姑娘莫要见怪！”

　　赵凌珠奇怪了看了他一眼，似是悟出了什么，对他亲切的一笑：“不知者不为罪，我怎么会怪你呢！”

　　琉璃在旁边插嘴道：“三管家，你别啰嗦了！老夫人等着八姑娘过去吃饭呢，我带八姑娘先过去了！”

　　唐三珈马上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是，是，那八姑娘快去！”

　　等她们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唐三珈摸了把额头，竟出了一把汗。想着一大早就被老夫人叫去一顿训，责怪他昨日得罪了八姑娘，还罚了他三个月的饷。

　　他就胆战心惊，寻思着要给八姑娘陪个礼，看来以后要多接近接近琉璃丫头，让她帮衬着在八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

　　一条小路上，一群人正在赶路。

　　车厢里，一个白衣老人闭着眼说道：“那两匹马为师已经送给了你，你怎么处置，为师不管！”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白衣人低着头：“师父，有一天白泫突然看不见了，直到我吹笛唤它才回来。她很喜欢白泫，第一次我就发现了。白泫很有灵性，寻常人它都不理，但对她却很亲近，所以就把白泫送给她了。”

　　老人笑了：“你这马送得好啊！”

　　年轻人红了脸，带着一丝向往。

　　老人沉思了许久，终于说道：“等开了春，我们就去看看白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