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请入瓮》墨若归去

78、第七十六章 野心

　　沉荒之中，黄烟漫天，入目一片沙砾碎石，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有祭台方向偶有利光破尘而出，雷鸣冲天而上，阵阵轰隆。

　　玄心心下大惊，几步并作一步，飞身往祭台而去。

　　冲破层层浓烟，偌大的祭台内凌乱不堪，环龙悬梯歪斜扭曲，正当中一片黄尘，隐约两个身影斗得难舍难分。再望向祭台边缘，乍一入眼使玄心十分惊诧，一双蓝眸不自觉地眯起。只因这场景实在是……济济一堂啊……

　　为首一人以白绫缚住双眼，身着曳地华服，乃是如今三界之首——天后。一旁恭敬地立着岑幻，只是脸色分明是万分的焦急不安。另外一侧乃是司法天王青泽，身后众人整齐排列，乃是天界一干精兵。

　　众人皆望向玄心。天后微微皱眉：“是谁？”

　　玄心怎有心思回答，她一双眸子自刚才便一直锁定在那一团黄尘之中，只见此刻一道赤红色剑光破天而出，甚嚣尘上，彷如咆哮，她眸心骤然一动——

　　是寒血剑！

　　这么说，那尘土中相斗的果然是宸清和……沧溟。

　　她急着一步就要上前，身后却传来一声怒斥：“放肆！天后问话，竟敢不答？”却是司法天王青泽。

　　玄心心下升起一干怒气，多年前种种一并升上心头，回头睨他一眼：“你才放肆！既知是天后面前，又几时轮到你来喧哗？殿下如今水深火热，你不上前助阵，却在这里呵斥作甚！”

　　青泽一时语塞，只瞪着圆目向她：“你……”

　　玄心斜他一眼，还是来到天后跟前，虽知她并看不见，仍旧长揖一礼：“罪仙玄心，给娘娘请安了。”

　　“是你？”天后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颤了分毫，十分诧异，然而还是换了一副焦容，“罢了罢了，什么事往后再说……清儿，清儿他如何了？”

　　天后话声才落，祭台当中黄尘之内陡然传出三声大笑：“哈哈哈！你不过一介黄发小儿，连当年湪熙十之一分也及他不上，凭什么来赢我？！”

　　烟尘缓缓散去，只见宸清一手一剑拄地，手背上青筋毕露，他揩了下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如今的你，不过是一缕魂魄侥幸托生，当也不如当年十之一分。”

　　天后身体微微一动，开口却是天下之母应有的威严有力：“沧溟，够了！”

　　沧溟微微一愣，既而大笑：“哈哈，不够不够！还远远不够！”

　　“你到底想要如何？”天后嗓音略微嘶哑，好在仍不失庄重。

　　沧溟眯眼冷哼：“哼！我要如何？一万年前你便该知道。不过……我此刻最先要做的，是让渊和小儿断子绝孙！”

　　渊和，乃是当今在盘玉峰中闭关的天帝，当年为上神时的名字。

　　天后闻言浑身一颤，张了张口，却气得全说不出话来。

　　沧溟对她此番怒容似乎十分受用，傲然扬了扬头：“此番，便先让你见两个人罢。”话落身后尘雾之中传来一阵脚步，隐隐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现出。

　　玄心皱眉定了定睛，忽而脱口惊呼：“阿若？！”

　　那于迷雾之中渐渐现身的，却是一个孱弱单薄的男子，一手拉着轩辕若的手臂，另一手钳在他的喉咙上。轩辕若满面通红，此刻睁大双眸，嘶哑地唤了一声：“啊……阿姊！”

　　而那个制约着他的男子面容懦弱，眼中神光却透着野气……正是，她只曾谋过一面的，天帝与天后的长子，天界的大殿下——宸修。

　　他带着轩辕若缓缓步入祭台，低低唤了一声：“母后。”

　　天后浑身一震，讶然开口，声音已然带颤：“修……修儿？”

　　“哈哈哈哈！”沧溟又是一阵大笑，狂妄之至，“此番便听听你这不成器的长子要与你讲些什么！”

　　那番宸修闻言面色似沉郁了些，钳着阿若喉咙的那只手背上青筋却愈发明显了些。他抬头望了望宸清，又望了望缚着双眼的天后，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喉结动了动——

　　“母后，您年纪大了，如今眼睛也已然不行了。父亲他闭关几百年了，是不会出来的了……您是否该指定下任天帝来继承大统了？”

　　“你……”天后脚下踉跄了一步，抬起手来指着宸修，嘴唇颤了一番，一手捂了捂心口，“你……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宸修那厢嘴角竟笑了笑，眼神中忽而划过一抹狠戾：“母后，您生的可不止我这一个好儿子。”他忽然把轩辕若扯到自己身前，“轩辕若，他——可也是您和父亲的儿子！”

　　宸修话落，偌大的祭台忽而沉寂下来。玄心惊诧地望着宸修和他钳制着的阿若，忽而觉得自己脑子转得不大快，一时不能明白。

　　而再看向宸清，方才他还拄着剑立在那里，此刻已然好整以暇地提起了剑，对于宸修的话，他似乎没多大反应，眸光中若有所思，半张脸埋在阴影下，叫她一时看不大清楚。

　　祭台上只于呼呼的风声，似乎要吹散这一片黄烟弥漫的阴霾。

　　而天后身子却显然僵硬了一番。许久后开口时声音似乎有些发颤：“你说……什么？”

　　宸修轻哼一声：“母后你可是认为瞒过了所有人？”

　　“你这孽障，休得胡言！”天后低斥一声，“我真是没想到……”

　　“母后！”宸修挑起嘴角，缓声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五百多年前，你曾闭关三年。你出关后，正值轩辕家小儿呱呱坠地，而当日，轩辕墨便偷偷带着一个婴儿出了天界，送往昆仑山，可那婴儿半路被人劫走，多年来遍寻不得——您大概没有想到，那个婴儿后来被豢养成为魔婴，此时还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忘锦川！哈哈！”

　　天后没有说话，许是气得不行。然而玄心这番却觉着脑中一阵晕眩……那婴儿……她取了她的灵元和魂魄……

　　来不及思考，只听宸修顿了顿接着道：“母后，您惭愧么？这都是因为您的一己之私啊！您是害怕多年后的今天三界大乱，为防万一，偷偷留下一个您和父王的血脉啊！那被送出天界沦为魔婴的才是轩辕家的孩子，而如今我手中的这个小儿！却是您和父亲的儿子，他，本不姓轩辕！！”

　　“住口！”天后大吼一声，“你这孽障！”

　　宸修双目赤红，仿佛走火入魔，他低笑几声：“呵呵，母后，您要做的，只需写下一道懿旨而已。母后，您放心，只要我当了天帝，自然会好好对我的幼弟。不然……”他手下用了几分力气……

　　眼见轩辕若眸光愈发迷散，脸部已然憋得紫红，天后那番却只一味气得颤抖，玄心不禁上前低吼一声：“住手！”

　　宸修侧头望了望她，眼中划过一丝蔑视。

　　玄心缓缓道：“你手下自可再使几分力气——不过到时轩辕若如果断了气。”她微微扬了扬头，直视他的双眼，“我倒想看看，你手中是否还有另一个幼弟拿来做筹码。”

　　宸修闻言眯了眯眼，半晌轻哼一声，手上却果然松了些。阿若的脸色些微好转，喉咙中低低地咳了几声，已然十分虚弱。

　　“母后，您意下如何？”

　　一时间，祭台之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天后的身上。她静默地立在那里，白绫的尾部偶尔随风荡起。许久许久。淡淡地开口：“你，永远也做不了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