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台寻芳谱》平生顾

22、寒梅

　　复永乐死后不足一月，大军兵临城下，围而不攻，送进来封劝降文书。起义军的首领名叫楚荆旸，原是永乐在朝时的一位将军，不满永乐所为，愤而辞官的。他从前在军中颇有人望，与当今尚只有二十岁的新皇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新皇是复永诚，与永乐亲缘近些的一个宗室，不过也算得上是个从前被遗忘的宗室。当此际，任谁都是无力回天，推了他出来做献祭的羔羊。羔羊登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永乐身后留下的一众佞臣料理干净，多数是被截杀在出城的路上。仅此一件，追回万千金银。左右称赞他贤明，永诚付之一笑。他若真有回天之力，当年便可阻止永乐把时局糟蹋成这样。
　　消息传入青台，永诚将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开了门，所见是失却绿意的青台和灰蒙蒙的天空。他对门前跪着的寥寥几位大臣和内侍说：“都散了吧。”神情平静，唇边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而今局势明朗。永诚从那些金银之中取出部分散给京中百姓，剩下的封存府库，留待新君。他开出的条件只是很简单的六个字：不烧宫，不屠城。

　　择了吉日，永诚斋戒沐浴，出城受降，把亡国之君的帽子真正戴在了自己头上。皇后沈徽一直在他身边，八分容貌十分端庄，当得起母仪天下四字。
　　楚荆旸是听过永诚这一月的事迹的。他亦知道，若无永乐，以永诚之能，中兴王朝，并非无望。然而世事往往无常，譬如今日他一个楚姓人来倾覆大楚的王朝，或者也是天意的玩笑。

　　那时西方还有另一支起义军，天下是两军对垒的格局。永诚自请，在楚荆旸帐下做了个谋士。自此谋江山算兴亡，端得是谋臣位君王心，上下莫不叹服。
　　五年之后，楚荆旸一统天下。复永诚告病请辞，去做了祖先们的守陵人。他将历代明君之陵一一拜过，而后自尽。由登极至死，做的都是帝王功业。亡国之君一死谢天下，而如今他已无愧于祖宗。
　　永诚身后，只留下沈徽一人。

　　楚荆旸闻讯，以国礼葬永诚。封陵那日，沈徽从容自尽。
　　青台女子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关于沈徽，正史中不过是个名字，而野史里只能看到妖娆妩媚的闻莺。从太祖皇后李青禾的一碗阳春面，到沈徽是二百多年。前面一百年精彩人物亮相谢幕，后来却只余下闻莺和她。恩怨权谋抹杀信任真情，情都不在了，也就不会再有传奇。
　　而青台还存在了很久。新朝里它不再是至尊的核心，变为一处皇家的别院。那些个宫室，甚至于关雎宫，日久天长的也失去当年的含义。
　　青台仍在，青台已亡。
　　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