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伊人》绣品

34、三二章

　　我觑了觑眼前这块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田地’。
　　就这么随随便便寻块地挖几锄头，再把种子一洒，能种得活？我怀疑。
　　“这些东西无人看管能长好么？”
　　常琛不以为意道：“自有下人照看。”
　　我不免问他：“那这还算是你种的么？”
　　“怎么不算，也有为夫的一滴汗水在里面。”常琛说得理所当然，他的额头上还带着几滴‘可贵’的汗水，我可能擦了一整日擦出惯性了，不知不觉又抬手用丝绢给他擦干。
　　他垂眼看了看我，忽而又兴致满满的拉起我去厨房生火做饭。
　　我过去只是吃他做的饭，不曾亲自观赏过程，有些好奇，到了厨房见他熟练的围上围裙……一身宝蓝锦袍、玉冠珠履……腰上围着白底的碎花围裙，挽起袖子就开始勺水洗砧板洗锅……我默默别开眼。
　　威武的常大将军啊，你如此自损形象到底是为哪般？
　　这幅摸样若是给他军中那些视他为天神的下属们看见，不知道那些人都要心碎成什么样子。
　　难怪常琛的手下无一个待见我的，先是冷惊尘，对我不待见到恨不得杀我了，说什么色令智昏，又是宗政先生，那样油滑的一个人，对我都不待见到当面出口斥责，又说什么女色惑人，起初我觉得冤枉，今日一看，总算明白他们痛心疾首到了什么程度。
　　你瞧哀家把这么大好的一个妙人儿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按理说男子天生就爱装腔作势，尤其是在女子面前，尤为注重形象，偏偏他是个异类，豪不介意在我面前这般……这般……算了，又不得不承认，就算此人围了个极有喜感的围裙在身上握着铲子站在灶台边，依然那么风雅翩然，跟站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一般无二。
　　果然是得天独厚上苍眷顾，想让人不嫉妒都难。
　　哀家这些年过得心如止水，甚少对什么事物提起兴趣，随时都是懒懒散散的过一日是一日，今日却硬是被他的热情感染了，他煮饭硬要我淘米，做菜非要我洗菜，我被他使唤来使唤去，忙得出了一身汗，不热都难。
　　常琛刀工一流，切菜切的节奏分明又快又准，他把食材都切好后，我正预备观赏常大将军如何将一把铲子挥舞得如战场上的三尺长剑般英姿飒爽，他却拉了我在灶台边站好，双臂从后面圈住我的腰，“今日你来做菜。”
　　“我不会。”
　　“为夫教你。”
　　他是怎么个教法？手把手的教。把铲子递到我手里让我握好，又把围裙解下来帮我围上，站在我身后握住我的双手。
　　其实这完全算是他在操作，我不过出了两只手而已。
　　我过去瞧民间那些话本，情人之间也常出现这般教人的法子，泰半是男子教女子，教画画啊教弹琴啊教习字啊，都是深具美感奸/情四溢的画面，站在灶边教做饭的，这还当真是少见，这不符合我的美学。
　　待三菜一汤出炉，道道都香味满溢，我不免又成就感顿生，觉得这里面到确实是有些乐趣，难怪他常亲自动手为我做饭了。
　　坐在厅里用膳，往常都是他为我夹菜，今日哀家反客为主，频频给他夹菜，常琛吃了四碗饭。
　　他的腕一见底，我就立即放下筷子帮他添饭，满满的一大碗一次又一次递过去，常琛眉头都没皱一下。
　　桌上的菜肴有九成进了他的肚子，外加一大锅白米饭，我就想让他也尝试一下腹涨如怀胎是个什么滋味。
　　繁星满天的夜晚，我们在灶房里洗碗，他洗我清，烛火如豆，偶尔会随风摇曳。满室静谧。
　　这般的相处模式，又真的很像平民夫妻，抛开奢华的外衣，还原最平淡的真实，日常生活皆是些琐事，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你耕田来我浇水，夫唱妇随。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里无事做，咳……便是在床上折腾。
　　常琛白天已经种了一天的田，夜里还不肯消停，又在床上折腾我。
　　哀家不免庆幸我这月事来得确实及时，随便他怎么折腾，越折腾火越旺，还不是折腾的是自己，最后还是得下床去院子里淋冷水。
　　哀家安然得很。
　　次日起床，常琛照例又摧残了大地母亲一次。
　　他将我掳走了三日，朝中只怕早起了风波。
　　哀家不上朝并不引人怀疑，但是哀家不上朝的同时，近一年来的朝堂新秀，北王世子兼京畿禁卫六军统帅，中军常元帅，居然亦未上朝，就难免不令人想入非非了。
　　此番，朝廷里若是有人想要搞点把戏，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马车方才驶入京城就在城门处被涌出的官军团团围住，听得周围百姓惊呼议论纷纷但在片刻之间这个世界便寂静下来了，想是全部被驱逐在了百丈以外，我透过纱帘瞅到外面阵仗颇大，数百邝骑卫将我们一行不过十来人严密包围在了最中心。
　　常琛驱马上前，声音在车外波澜不兴极具威严响起，“这是何情况？赵纥，还不出来给本元帅做个交代！”
　　邝骑卫是除京畿北衙禁卫六军以外的南衙十二卫其中一支。
　　本朝禁卫主要由南衙、北衙两衙军队组成，北衙禁军亦称中军，共六军，数及十万，驻于城外拱卫京师，总军元帅为北王世子常琛。
　　南衙则驻于京师之内，分四军二营共左右十二卫，为皇帝直属亲军，四军主要职责是充作宫廷禁军，负责守卫皇宫，另外以邝骑营在内的两营四卫则为京师屯军，自不会轻易出动，一旦出动便很显然是大事，譬如要镇压恐怖分子等等。
　　今日南衙邝骑卫无端端跑出来围人，围的还是堂堂北王世子北衙中军元帅，是得给个交代。
　　前方侍卫群中三人驾马而出，邝骑卫大将军赵纥未说话，吏部尚书司马玖大人答得快，“数日前太后出城进香祈福，一去三日，渺无音讯，皇上甚为忧心，特命吾等搜寻太后去向，一切进出京城车辆俱要经过严密搜查确认。北王世子，多有得罪。”
　　“哀家在此。”我在车里赖洋洋提高音量，四下登时一片惊人的寂静。
　　哀家这句话确然语出惊人了些，毕竟寻常人若是跑出去偷情回来被抓个现行都会想办法遮掩，没想到我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
　　司马玖沉默了一下，道：“世子称病告假，应在府中休养，何以与太后一路回城？”
　　常琛漫然道：“本元帅近些时日被军中琐碎搅得心烦，称病告假出城散心之际偶遇太后，故护送回京。”
　　司马玖沉了声音，“元帅身为中军统帅，保卫京师安全，肩负重担，岂可如此玩忽渎职。”
　　常琛嘲讽道：“本元帅既为中军元帅，直属大司马，有无过责亦当由大司马定夺，司马大人不过吏部尚书，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司马玖噎了噎，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人事任免，权力确实大，却干涉不得武官之事，常琛这云淡风轻的回答硬是直接戳到了腰眼子上。司马玖忽然道：“文大人如何说？”
　　文大人？
　　我想了想，怕不是大理寺卿文怀德大人，我做文姝姝时那个挂名大哥。
　　此人是出了名的难缠，搞刑狱的一般都是六亲不认铁面无私，此前我未留意，此时仔细瞅了瞅方才发现他亦在旁。
　　不错不错，把大理寺的都请来了，这三人个个来者不善，虎视眈眈，只怕今日不把常琛拿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英战吕布？精彩，精彩！
　　只听那严厉声音道：“此事滋事体大，皇上甚为重视，臣等不敢疏忽，世子最好去大理寺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
　　“世子，请！”文怀德勒马侧身，让开去路。
　　“慢请——”
　　我一听这漫不经心傲慢声音，来劲了！韩授将军你救驾来得及时。
　　韩授来，自不会是独自一人来，带了一群中军骁骑卫冲入城门，把邝骑营的数百侍卫再一围，围观百姓都被挤出了方圆一里之外，好在这两只骑卫都未骑战马而来，否则不得把地都踏得陷下去。
　　文怀德当即大怒道：“韩大将军无圣上旨意竟私调中军入城，该当何罪？”
　　韩授将军驾马缓缓上前，并肩而立北王世子身侧，手搭腰侧佩刀，有恃无恐傲然道：“本将军收到太后消息，特来迎驾，不及奏请皇上，待迎接太后回宫自当前去向圣上领罪。”继而，高声喝道：“护送太后回宫！”
　　车外是齐刷刷拔刀之声。
　　我只怕眼下这情形估计要大干一场了，岂料他们又纷纷还刀入鞘，我透过纱帐隐约瞅到左前方围拢的官军纷纷如潮水退避两旁，让开一条康庄大道迎接来人。
　　百丈外的一条街口处，一树紫花，芳华淡雅。
　　树下静静停着一顶雕镂金花的朱红官轿，不知在那处已停了多久，那立于轿旁一身深绯官袍面容清秀之人，不是当今礼部侍郎文怀秀却是哪个？
　　他一手掀开轿帘，轿中之人戴乌纱帽，穿圆领衫，十指相对而坐，视线淡淡扫过肃静而立的上千官军，躬身踏轿而出。
　　轩昂身姿舒展，他长身玉立于晴空之下，一身深紫官袍饰凤池大团花，束金玉带，腰坠紫金印绶，贵不可言，于金秋灿阳下缓缓抬起一张清绝容颜……
　　刹那天地失色，百花黯淡……
　　全城围观百姓热血沸腾欢心鼓舞。
　　数官立即翻身下马，整肃容颜疾疾迎了上前拜礼，“下官拜见中丞大人。”

作者有话说

　　看见亲们都在支持世子哥哥，一边倒的情况啊有木有，某亲妈想拿鞭子抽打某不争气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