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们来一发》暖狸

29、白骨夫人1

　　“她说，她在等一个人。真巧，我也是。”

　　1

　　美。

　　白骨夫人的美貌远远超出我的预想。她的这幅皮囊是如此的倾国倾城，以至于明明知道那是靠人血堆积的幻象，我还是有一瞬间为她的美色所诱惑。

　　她有睥睨天下的气势，看着我时几乎让我以为她才是这西云国的皇。然而，真正西云国的皇帝陛下，那个即将成为我夫君的男人，却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白骨夫人唇角噙着傲然的笑，说，“该偿还的，总要偿还。”她掳走了我，在西云国皇上特地为我举办的封后大典上。

　　整个西云国的怒火都被点燃了，怨恨冲天。而怨和恨正是白骨夫人需要的，她赖以生存的正是千年难消的怨气。

　　我很了解白骨夫人身为妖的特点，而白骨夫人并不了解我。她只知道我是西云国的未来皇后，却不知道除了皇后这个名分外，我还是神女后裔。传说我的祖先和一个神女结合孕育出我的家族，神女因为违反天条而被革除神籍，永世轮回。作为神女的后代，我的家族每一代必定有一个女儿出生，这个女儿出生伊始就注定了要成为皇后，我也不例外。除此之外，作为神女的后裔，每一代的女儿都拥有特殊的能力，比如我能够预知别人的未来。我知道白骨夫人将要在一只妖猴手里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当然，我也能看透白骨夫人的原形，知道她那美煞世人的皮囊下包裹着一副历经千年的白骨。那白骨经受风吹日晒，经受浪打雨淘，早已经污渍斑斑，和白骨夫人的倾城美色相比，如同云泥之别。

　　我并不害怕，尽管白骨夫人向来心狠手辣。实际上，到达白骨洞正是我计划的第一步。因为，白骨夫人对我的皇帝夫君下了毒咒，陛下日日夜夜深受痛苦折磨。那毒咒只有靠饮少女的血才能缓解，就如同白骨夫人靠少女的鲜血来保持她的皮囊一样。而我作为皇后，更作为守护西云国的神女后裔，有责任拯救我的夫君陛下。我已经预见一年后白骨夫人将死于非命，而我的夫君将毒咒难解，终身痛苦不堪。所以我要来白骨洞，竭尽全力寻找解除毒咒的办法。

　　白骨夫人把我扔到地上，我才得以从她冰冷的躯体里解脱。她说，“你的皇帝掳杀了他的子民，却诬陷给我。哪有这么美的事。”她的唇勾出冰冷的线条，“人就是这么阴险毒辣，无情无耻。”

　　看着她因怨毒而扭曲的脸，皮囊之下白骨初现，距离如此之近，我看得一清二楚。

　　白骨夫人甩出她的衣袖，抵在我下巴上，幽幽道，“你与那等人狼狈为奸助纣为虐，你也不是好东西。”

　　“我是女人。”我对上她的眼睛，“白骨夫人，你曾经也做过女人，你该知道女人有多么身不由己。”

　　白骨夫人瞳孔猛然收缩，“我也曾经是人……一个女人……”她喃喃着，突然目眦尽裂，嘶吼道，“那你可以去死啊！做一个妖，像我一样做个妖！”她放肆地哈哈大笑，仰首昂眉皆是意气风发，“做个妖，做一堆白骨，让世人恐惧，害怕，让他们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啧啧，可惜求饶没用，我还是会杀尽天下无情人。”

　　说这话时，她眼波流转，眉梢尽是邪佞孤傲的妩媚。我想，白骨夫人生前一定是个绝色佳人。可惜红颜成白骨，如今她只剩一副干枯丑陋的骷髅。

　　我静静的站着，白骨夫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她的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皱眉道，“你不怕我。”她用衣袖紧紧缠住我的脖子，越收越紧，“你凭什么不怕我！”

　　我知道越是想让别人恐惧的人，越是外强中干，白骨夫人也不外乎是。她是孤独的，她的寂寞和恐惧如同千年来她的白骨孤零零承受天地阴寒之气的侵袭一样，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我突然有点可怜她。

　　“因为我愿意在你身边，供你驱使。”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我自己心里一惊。虽然我是要留在白骨洞找解毒咒的法子，虽然说谎蒙骗白骨夫人是理所应当，但我没想到自己说这话时竟没有多少思考。大约因为，我可怜她吧。同为女人，作为神女的后裔，自出生伊始便几乎与世隔绝的我，对她的孤独或许能理解一二。

　　白骨夫人眼神顿住。定定打量我半晌，她笑道，“你以为这样我便不会杀你？”

　　“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是法力高深的妖，想杀我易如反掌，”我说，“要不要杀我，什么时候杀我，都是夫人您的事，我无力反抗，也不做无用功。只是，”我看着她的眼睛，“至少在我死前，我还是能够在您身侧，供您驱使。毕竟我生而为人，本性贪生。”

　　白骨夫人深深地盯着我，良久道，“我今天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