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时*

38、第三十七章

　　事情却脱离了顾云卿的掌控。
　　美国分公司的问题不只是投资失败，还有前任代理人的令人失望的管理和严重的贪污问题。顾云卿焦头烂额，两周内几乎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韩琼的情况也不好，连续昏迷，只能注射营养液。远在伦敦的叶桐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特别是在担心韩琼的情况下，更加不好。
　　方敏行费了很大劲才将混乱局面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顾氏实力有损，需要休养生息。刚能喘口气时，她开始揣摩该如何解决顾云卿和韩琼的事。最终她有了个主意，她想，什么感情都抵不过时间。

　　顾云卿在美国两个多月，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下午看苏管家从A市邮件过来的视频，拍的是韩琼。韩琼的情况有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还没有醒，但已度过了危险期，也摘下了氧气罩，只是依旧依靠营养点滴。面色似乎好了些，只是人清瘦得厉害，眉眼柔和，还是他啊=那个宝贝，顾云卿略微放了心。心里猜测大概还要一个月，他才能回去。幸好，只剩下一个月了。
　　至于意外的造成者，还没有找到，这意味着韩琼仍然在危险中。
　　方敏行安排好了一些事情，例如从顾氏中分出一间小公司，交给苏管家，例如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例如准备了一些可以当做记忆的东西。
　　剩下的，只要把顾云卿留在大洋彼岸就可以了。方敏行准备将顾云卿的助理季晨派到美国，跟在顾云卿身边，顺道说服他安心留在那里。
　　而她，已经有把握，能把他留在那里。
　　“顾总，晚上好。”季晨一如往常地礼貌。
　　“你怎么来了？”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季晨，顾云卿有些惊讶，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快要办完，按理说不需要再派她过来。
　　“方总新的调令，”她递过来一封信，“顾总在以后的三年里将会是美国分公司的总代理人。”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招了招手，示意她从临时办公室出去。
　　随即他接通顾氏总公司属于方敏行的电话。“妈妈，我接到调令了。什么意思？”
　　“云卿，你想与韩琼在一起。我会答应你们结婚的唯一要求是，你要在美国工作三年，期间不能回国。”
　　“否则，就算你跟她结婚了，我也永远不会承认她。我并不急于得到你的答案，你可以考虑一下。”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
　　顾云卿自己待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夜。抽了一支烟。这是他在学会抽烟后第二次抽。
　　第二天，他接受了他妈妈的建议。
　　随即联系了苏管家，从他那里了解到方敏行所有的安排。苏管家对他并不隐瞒，顾云卿告诉他，他希望他遵从方敏行的安排，但会随时把她的情况告诉他。他说，换一个身份也好，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他说，请帮他，告诉她这一切，他正为了他们的未来而努力。

　　韩琼在昏迷三个月后在洁白的病房里醒来。脑内淤血的影响导致她失去了记忆，医生说这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长久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记忆什么时候会归来是个未知数。
　　顾云卿得知后，对苏管家说：“这反倒是件好事。那么就把妈妈给琼琼安排的身份告诉她吧。苏叔，再次拜托你，我将琼琼交给你。”
　　苏管家只回答：“好。”
　　在他心里，这就是他的义务，照料韩琼，直到顾云卿回来。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内，顾云卿没有回过一次国。他在美国的华盛顿，坐在CBD顾氏分公司的办公室里，俯视整个华盛顿时，想到韩琼曾经说过的，资本主义都是敌人的笑语，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手边是最新的韩琼作为苏絮的生活，她进入顾氏，当了一个小职员，她升职，她交到新的朋友，她和朋友聊天，逛街，一起看电影，她与三年前的样貌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有些苍白的脸色，依旧是偏瘦，他想，等他回去后，一定要将她养得更圆润一些。
　　他看着她对着朋友笑，和罗馨予一起出现在照片中，他知道，她的朋友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她的朋友啊。
　　顾云卿在美国时自驾去旅游，会拍下很多照片，认真做游记，标下喜欢的地方以及好的餐厅旅馆，他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想到她，都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将会和她再次重走，他心里充满希望。
　　他只在等着，回到她身边的有朝一日。
　　唯一有些不安的是，就是那次意外的造成者的身份，依旧是一个谜。顾云卿派去查的人皆是没有给他确切的信息，只知道确实不是意外。由此换了个身份生活倒真的是保护她的好方法。
　　在回到她身边之前，他做了一件事。他回到顾家的老宅，跟他的母亲深谈了一次。此时跟在他身边的已经不是陪伴他多年的苏管家，而是他的秘书，兼助理，季晨。
　　那一天，她陪着自己不苟言笑的老板从美国回到A市。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即使已经疲惫不堪，她还是耐心地等在顾家的客厅，只到两个小时后，她的老板才出现。她想，BOSS就是BOSS，四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后就马不停蹄地到这里来，在书房和自己的母亲斗智斗勇两个小时后，竟然还能神采奕奕。甚至在嘱咐司机送她回家时好心情的通知她，“季助理，从现在开始，回家好好休息。你将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一个星期后到总部报到。”
　　季晨简直感激涕零，就差拽着顾云卿的袖子哭了。天知道她最近是有多累，在美国分公司刚打赢一个案子，连个休息日都没有就忙着整理交接，订机票，收拾东西，回国，她总有种站着都能睡着的感觉。
　　面上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谢谢顾总，您也好好休息。”
　　那一位脸上漾着笑，就挥挥手钻进自己的车里去了。季晨想，太可惜没带相机了，这一幕要是被美国的那些同事看见，可要激动死了。天知道，顾云卿在美国分公司可是非常有人气的，连续三年被评为“最想与之约会的同事”人选第一名。
　　季晨心里明白，那个在深夜独立在窗前，指间夹着一颗烟，任自己弥漫在烟圈中的寂寞的男人离开了。他终于回到了心爱的人身边。

　　按照计划，顾云卿以韩琼的上司，她爸爸的故人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其实她不知道，他刚回A市的时候，有多久是独自开着车或是步行，跟在她的身后，看她下班走路回家，有好几次，她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着脚下认真地走路，他都有冲动，想要牵起她的手，陪她走完这一路。
　　他只能按压下心中的渴望，仍旧不出声地跟在她身后。
　　顾云卿想，他要一步一步再走进她的心。他不知道的是，记忆不能带给人的感觉，心会告诉她。于是，她爱上他，轻而易举，就像是命中注定。
　　顾云卿每每看着韩琼，偶尔会失神，偶尔会怀念过去，怀念着他们一起规划未来的那个过去。现在，从过去走到了的现在，虽然变了一些，但总是，还是他们两个人，还是那份，没有变过的他们的爱情。
　　然后他会告诉自己，现在我很幸福，也很感激。

　　如果，如果没有这再一次的车祸。在他面前，完全是为了他韩琼承受的车祸，当韩琼在他面前倒下的时候，他突然很后悔，三年前为什么要答应母亲，就只是为了她的承认？他该直接带她走，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他会将她照顾的好好的，即使她忘记了一切，他会一点一点告诉她，他们的过去，他们的爱。而不是与她天各一方，让她独自三年。即便回国时说服了母亲承认他们的爱情，即便是这样，谁又能来为他们之间的缺失负责，终究，还是欠了她的。
　　顾云卿跟着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如三年前一样地等在急诊室外，盯着那红灯，顾云卿沉默不语。
　　脑中闪过种种，顾云卿手心发冷，他突然不知道，要是韩琼有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那是面临着重大悲伤才会出现的瞬间无助感，无论他能怎样游刃有余地处理各方面的事务，在这一刻，他仍旧是无助的孱弱的。他害怕任何一点有些坏的消息。
　　苦涩一笑，顾云卿想，这样不行，还有视韩琼如亲生女儿一般的苏叔，还有自己的母亲，还有韩琼，都需要他。迅速地打电话通知助理明天暂时不会去公司，然后交代了家里的管家赶到C城这边来，韩琼这边需要人照顾。
　　又过了一会，医生从急诊室中出来，告诉顾云卿，病人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在巨大冲击下晕过去了而已，身上大概有些擦伤，大概不久之后就会醒过来。
　　顾云卿反倒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睁大眼睛盯着医生一句话都不说。医生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说，“病人家属啊，别紧张哈，病人真的没事了，快去看看吧。”
　　顾云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病房去看韩琼。
　　这次她没有被冰冷的机械挡住，而是手被他握在手里。她安静地睡在那里，像是三年前昏迷时，更像是无数次在他面前安静入睡的她，给顾云卿的最大震动，就是她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他可以用心去照料的人。
　　这样静谧的时光实在不常见。顾云卿贪婪地看着韩琼，似乎要将她的脸深深地记在自己的心里，也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却隐隐约约，给人一种要看一辈子的错觉。
　　从A市赶来的方敏行也终于承认，顾云卿是栽在了韩琼的手里。她无奈却又有些感慨地想，估计韩琼马上就要变成顾家人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