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时*

37、第三十六章

　　顾云卿不愿意面对的现状是，韩琼昏迷不醒。
　　他从下午等到了凌晨，又在无菌室外看了她一整夜。第二天，苏管家对他说：“少爷，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守着韩小姐。”
　　他淡淡摇头，并不说话。
　　苏管家只好回到他的公寓，给他带了些换洗衣物，又去给他买了些粥，强迫他喝下去。他依旧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苏管家只得无奈。

　　和叶氏的合作开发案，之前已经签了合约，正在积极地争取政府的开发许可证。这是一个肥差，不仅是顾氏叶氏，很多公司都垂涎不已，即便顾氏和叶氏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竞争依旧是残酷的。叶氏董事会和顾氏董事会开过很多次会议，不断敲定和确认，力图保证能够顺利取得许可证。
　　这几天正是关键时刻。经过层层的选拔，只剩下两家公司和顾氏叶氏争。而最后一轮，则是由三家公司分别拿出整件开发案的总体策划，实施细则以及最终价格，再由政府相关机构和人员审查研究，再决定由哪一个公司承包。
　　实力相当的三家公司在这场竞技中，最重要也是决定能否拿到许可证的关键，在最终的价格。
　　叶氏是叶蔚然负责，顾氏这边本来是顾云卿带队，韩琼出事后，顾云卿就派了手底下一个信任的总监暂时带班。
　　总体策划和细则都已经提前列好，也经过董事会的通过。只等着最后的公证发表会。
　　公证发表会刚好在韩琼住进医院的第二天举行，顾云卿避而不见，方敏行只得出面主持大局。不想却出了乱子，公证会上原本带着顾氏团队的总监临时宣布加入竞争的公司，带着几个团队主干，站到了对方的队伍里。该公司提出的价格最低，最终取得了开发许可证。一个人的背叛直接导致了顾氏和叶氏首次合作付之东流，顾氏董事局大惊，叶氏也是极度的失望，顾氏公司一下子陷入极度混乱的局面。
　　方敏行本以为公证会不会出现问题，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闻。从市会议中心出来，就有记者冲过来采访，“方总裁，请问您认为贵公司总监跳槽到X公司，与X公司以最低的价格获得开发许可证有没有什么关系？”
　　“方总，为什么今天不是顾总带队，而是XX总监呢？”
　　“方总……”
　　方敏行的助理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把她送进了车里，嘴里不停对记者说：“方总不会回答任何问题，请不要挡路，方总还要休息。”
　　车里的方敏行疲倦不堪，先是处理儿子的感情问题，又发生了这样混乱的事情，本准备早日退休的她不免苦笑了下，看来是暂时休息不了了。
　　公司的人试图联系顾云卿，不想他的手机因为没有电了打不通，最后只能打到苏管家那里。苏管家将手机递给顾云卿，说：“少爷，公司的电话。”
　　顾云卿接过电话，却是脸色大变。

　　他在无菌室外来回踱步。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那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回到了她父亲刚去世的那些日子，他每晚都守在她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睡着。那时他只能抓紧她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才能把她脑海中所有的梦魇都带走，还她安稳。正如现在，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她拿掉点滴，拿掉氧气罩。
　　冰冷的仪器包裹着那个他耐心呵护了那么久的人。而他，束手无措。
　　比之刚刚略微憔悴的他，现在他还算整齐，一夜的等待，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一下，生怕再睁开的时候就见不到那人。到太阳升起时，他就不是翩翩佳公子了，下巴上都冒出了青涩的胡渣，苏管家一句话将顾云卿劝进了盥洗室，“韩小姐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少爷劳累的样子。”这才清爽了很多。
　　此时他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找不到归处。韩琼的情况尚且不明了，公司的事情也不能置之不理。他想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想了很久，却还是一团乱麻，不知所措。
　　自从进公司开始，他还没有遇见过大的危机。刚进公司时就因为办了几个漂亮的案子迅速在董事会获得喜爱与支持，自那以后，认真学习，虚心请教，几年后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管理者，这次的事，是他的疏忽，他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该怎么补救？如果回到公司，琼琼该怎么办？
　　电话不停地联系他，公司需要他。苏管家有些迟疑地问他：“少爷，不然，就我留在这里看着韩小姐，有什么情况都会立刻告诉你，你先赶去公司？刚才夫人也打了电话过来找你。”
　　顾云卿沉吟了很久，才点点头。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才抬脚离开。

　　顾氏遇到了危机。和叶氏的合作爆破，股价在一天内跌了百分之十。董事会大发雷霆。方敏行要面对不明所以，听信谣言，动摇的员工，又要安抚暴躁的董事。
　　当她看到她的儿子出现的时候，她才略微地放下心，同时也感到欣慰，自己的孩子总算懂得顾全大局。
　　“小琼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她关切地问上一句。
　　顾云卿苦笑，“还在观察期，据说危险期还没有度过。”
　　“可怜的孩子。”方敏行真心地说，但现在却只能说这样的话了。“云卿，打起精神，我们要一起度过难关。”
　　点点头，顾云卿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秘书室乱成一团，不断接到不同媒体的电话询问相关情况。她们一致回答：“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顾氏门口堵满媒体，顾云卿还是从后门走才躲开。公司高层紧急会议在总裁室开，方敏行分析了最新的局面，要求迅速拿出解决方案。高层皆是一脸苦色。
　　正开着会，顾云卿接到一个电话。他指指电话对方敏行示意，她点点头，顾云卿就出了会议室，在走廊上接电话。
　　“不好消息。美国分公司的新投资失败，在美股价跌破最低点。”顾云卿已经面无血色了。
　　董事会一阵哗然，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经过半个小时的讨论，董事会达成一致。这时美国分公司的代理人已经被卸职，董事会会派遣一位高层人员带领应急团队到美国主持大局。
　　而这人选，不是方敏行，就是顾云卿。
　　方敏行的眼神，明明白白是希望顾云卿过去。顾云卿躲开了她的眼神。
　　会议结束，一个小时后公布赴美名单。
　　方敏行叫住顾云卿，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去。只有你最合适。”
　　顾云卿望向别处，不说一句话。
　　“你不是医生，你待不待在那里，对小琼而言，没有区别。而美国分公司更需要你，这你该清楚。”
　　“公司现在四面受敌。你该有责任心。”
　　顾云卿低声说：“责任？琼琼呢？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有我，我会帮你。”方敏行许诺，“我会让她平安。妈妈答应你，一定会让她平安，相信我。”
　　迟疑着问：“琼琼的车祸不是意外。”
　　“哦？她一个大二的学生，有谁跟她过不去？”
　　“我不清楚。所以我不能离开她，我不想她有任何的危险。”
　　“云卿，我是你的妈妈，你该信任我。”方敏行坚定道：“我会做好该做的，保护好她，而你，也要做好你该做的。”
　　“请您，一定要将她完完整整地还给我。”顾云卿祈求似地对着母亲开口。
　　方敏行不得不承认，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他一向不用她操心，更不用说求她些什么东西。她不能让自己优秀的孩子因为这样一个女孩子失去良好的前程，她心里下了一个决定。面上却没有变化，只沉声说：“好。”

　　顾云卿趁着登机前到医院看韩琼。
　　她依旧在睡着。戴着氧气罩的人那么瘦弱，那么小，好像他一只手都可以抱起她，一点都不费劲。那是他的宝贝，他放开一切都要保护的人。此刻，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是的，他内疚。陪伴了她那么久，却在这样的关头离她而去，他怎么能心无波澜？
　　他在心里暗暗说，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一切，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等着我，琼琼。
　　“苏叔，我一向最信任您。希望您能像照顾我一样照顾琼琼，拜托了苏叔。”顾云卿只能这样祈求他。
　　“少爷你放心，我也是看着韩小姐长大的，我也很心疼。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直到你回来。”握住顾云卿的手，他保证。

　　两个小时后，A市机场一架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缓缓驶动。
　　飞机上的人坐在窗边，隔着云层，他的心飞去了那里，沉睡的人的身边。
　　候机室外，一个红衣女子静静站着。她看着她喜欢的顾哥哥乘着飞机离开了这个城市。叶蔚然心里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涌入脑中的疲累。
　　她刚从叶氏董事会中脱身。叶明对这次合作案的破裂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他拿来了评估师给出的案子失败的损失，在特别会议上发了一顿脾气，虽说不是叶氏的过失，但团队没有进行合适的预案，才会在意外情况发生时手足无措。
　　叶蔚然深知，她也有责任。她根本还不成熟，不应该独自负责这件事，而且她太过自信，却从来没有想过意外的发生。另外，她一颗心在顾云卿身上，她一心想要分开韩琼和顾云卿。她只想着该怎么说服韩琼，她也预料到不能说服她，于是她做了一点小动作。
　　拜托某个人使韩琼车上的某个闸被小小地动了动。她希望能小小地警告一下她，让她自动退出。于是，韩琼发生了意外。
　　合作案失败，顾氏腹背受敌，顾云卿离开了A市前往美国。她都没有预料到。她有隐隐的不安，似乎哪里不太安定，她摇摇头，心说自己应该早点回家休息，今天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