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泺石

10、第十章

　　冯陆瑶这么想着却是很快就入睡了，只不过当她再次看见陈嘉晋出现在冯氏外面的时候，她禁不住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昨晚的那场争吵是个梦。

　　“还不上车？”陈嘉晋打开车门问她，他的脸上依旧是笑容，眼睛弯着透露出微妙的光芒，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

　　“陈嘉晋，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昨天就分手了，您老现在在这里是想要演一出什么戏码？”冯陆瑶看着他淡淡的说，其实自己的心底还是有一点高兴他会来的。

　　陈嘉晋也没有反驳只说：“那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今天晚上我没有女伴，冯小姐就可怜可怜我吧，过了今晚，我们之间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冯陆瑶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想想，算了，自己从来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就当安自己的心好了。

　　“那我们说好，过了今晚，我和你就不是男女朋友了。”看着陈嘉晋点了头冯陆瑶才坐进车里。陈嘉晋带着她到了第一次去过的老李那家店。

　　老样子，老李带着她到后面，但却没有马上离开。

　　“有事吗？”冯陆瑶问道。

　　“冯小姐，你是陈少领到这里的第二个人。”老李似是准备对她开始说教。

　　冯陆瑶想了想道：“第一个是他的前女友吧？”

　　老李也不想掩饰，开口道：“是，只不过你是第一个他能带到这里两次的人，我看得出来他是喜欢你的，只有喜欢，所以他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你，只有喜欢，所以他才会在拉着你的时候那么的小心翼翼，陈少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时候我在陈府，后来离开了就开了这家店，或许他看起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有时候还让人想骂他，不过若是他真的在意了什么人，冯小姐，他是不会轻易的放弃。”

　　冯陆瑶知道老李是陈嘉晋叫来的说客，而他所说的自己又确实是无力反驳，只能顺从的点点头。

　　“冯小姐，请便吧。”老李的任务完成便离开了。

　　冯陆瑶换好衣服，想着今天是最后一天做陈嘉晋的女朋友，怎么着也要表现好一些，这样她的愧疚能少一些。

　　今天的酒会主题自然是庆祝唐仁江当上北京军区的副参谋长，一进去便见着唐仁江在人群中间笑得那个艳啊，他夫人曹丽清得体大方的对着道贺的热表示感谢，唐生一脸不情愿的立在那里。

　　“唐生怎么看着跟上刑似的，明明是面上有光的事情。”冯陆瑶轻声问道。

　　陈嘉晋看了两眼唐生那副样子回道：“他爸是军人，唐生自小就被管的严，长大了本来以为能脱离了，没想到还是被捆绑在北京，大人之间的事他向来不愿意掺乎。”

　　冯陆瑶点头，想起第一次见唐生时他说唐仁江的样子，轻笑一声道：“那你还不把他解救出来，我觉得他眼睛亮的就要哭出来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快把他弄成标本带回家了。”

　　陈嘉晋被她这么一说乐出声来道：“那你等一会，我把他喊过来。”

　　冯陆瑶看着他过去，自己慢慢悠悠的走到阳台，屋里太过闷热，一会就有点喘不过气来，北京，永远都是这么的有活力，灯从早亮到晚上，永不停息。

　　转身回屋，高跟鞋的鞋跟陷进石缝之间，冯陆瑶扶着栏杆使劲的把鞋往外拔，许是力气太大，一下没有站稳向前倒去。

　　就在冯陆瑶心想这次又要丢人的时候，一双手接住她，她拍着胸脯道：“谢…”

　　冯陆瑶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来，牧一航握着她的手反过来看着手心的伤疤道：“还疼吗？”

　　这三个字，冯陆瑶等了太久了，她走出木作坊的时候在等，看着医生消毒的时候在等，飞机上哭的惊天动地的时候在等，每次看那条短信的时候在等，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等到的。

　　“我，不，不疼了。”冯陆瑶结结巴巴的说道，牧一航的手依旧握着她，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她看着牧一航，一年没有见，他好像没怎么变，永远那么文质彬彬的，跟家庭有关吧，爸爸是在航天局的局长，妈妈是在报社工作，所以当冯陆瑶第一次见到牧一航的时候就说他像是聊斋小说中的朱孝廉，只是她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故事的最后朱孝廉也离开了画壁的世界。

　　牧一航看着这个一年前离开的女人，他后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些血迹，他想要追出去，可是还是停住脚步，想着她怕疼还是会回来的，只是那天他等了一天她都没有再回来，当他去她的公寓时，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房间，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都没有，以至于他竟连一点回忆她的东西也没有，后来他也曾想过如果冯陆瑶回来，他还愿意拥抱她吗？答案是愿意，可是那时的他们都太倔强了。

　　冯陆瑶慢慢的抽出被握的温热的手，道：“一航，如果我…”

　　她的话还没问完，牧一航开口道：“陆瑶，我要结婚了。”

　　牧一航还是这么聪明，不用她开口，他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他用一句话打碎了冯陆瑶的所有幻想，冯陆瑶死死的握着自己的手，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这样啊，那恭喜你了。”冯陆瑶知道如果现在哭那么自己就是输的最惨的那一个，这场爱情里，她不想一无所有，至少她要她的自尊。

　　“你会来吗？”牧一航疑迟的问道，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意义所在，是真的希望她来，还是希望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的难过。

　　“当然会。”冯陆瑶说着朝里走去，可是，经过牧一航时，她的眼泪落下来，他身上还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她多么的想要永远留在这个怀抱里，她终究是在牧一航面前丢掉了尊严。

　　休息室中冯陆瑶一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陈嘉晋轻轻的推门进去蹲下身看她，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冯陆瑶？”陈嘉晋喊道，他突然发现她的右手指缝间渗出血来，慌忙掰开她的手，手里全是血，冯陆瑶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指甲陷入了那道疤痕之中。

　　“冯陆瑶你疯了？”陈嘉晋拿出手帕先给她包上后来还是觉得应该去找医生看一下。

　　他刚拉起冯陆瑶，冯陆瑶却拽住他的胳膊低头道：“陈嘉晋，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等会再问，我先，”

　　“不，我就要现在问。”

　　陈嘉晋又一次败给了冯陆瑶的坚持，只好说：“你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你愿不愿意娶我？”冯陆瑶抬头看着陈嘉晋，她的血顺着手滴答到地面上，声音很轻，可是她感觉得到。

　　“愿意。”陈嘉晋的眼睛里无比的认真。

　　“那么，你现在愿意当作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吗？”

　　“愿意。” 陈嘉晋的嘴角浮上笑容。

　　“那么，你愿意，娶我吗？”

　　“愿意。” 陈嘉晋的嘴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冯陆瑶抱住他道：“陈嘉晋，请你帮我，让我拥有最后一点尊严。”

　　陈嘉晋紧紧的抱着面前这个女人，他知道她的手在流血，心也在流血，当他听见冯陆瑶在鼓起所有的勇气问牧一航那个问题时，当他看见冯陆瑶用尽所有的力量回答他“当然会”的时候，他心疼她，他愿意当她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愿意倾尽所有让她骄傲的站在牧一航面前。

　　“冯陆瑶，只要你说嫁，我马上就娶，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嘴贫，可是对我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你的手，如果你还想做我的新娘子的话，我认为你有责任跟着我去处理一下，然后我再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陈嘉晋拉着她走出去。

　　牧一航看着冯陆瑶被陈嘉晋拉着经过他的面前，他握着酒杯的手略微的发紧，自己还在乎什么？不是自己说累了吗？不是自己说无法包容了吗？现在有另外一个男人愿意去迁就她，自己该是放心了才对啊，可是为什么，却开始幻想如果两个人还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航，你怎么了？”尹知妍上前挽住牧一航的胳膊，牧一航收回眼神落到这个文静的女人脸上。

　　“没事，累了吗？不然我先送你回去？”牧一航温柔的说道。

　　尹知妍摇摇头道：“没事，我刚才陪伯父伯母说话，他们说让你一起过去。”

　　牧一航放下酒杯点头，两人走向牧云平和楚靖璇，牧一航望着尹知妍的侧脸想这才是自己要的女人不是吗？懂事乖巧，可是为什么却觉得没有心动。她不像冯陆瑶，冯陆瑶总是能带给自己惊喜，无论哪一天每每看到冯陆瑶，他会担心她是不是又会闯祸，会想着今天该做什么给她吃，会记着她的每次大小考，好像这就是自己的责任一般，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层责任撤掉之后他却不觉轻松。

　　他不止一次的来到机场，他在想象冯陆瑶那天是如何的从这里踏上飞机，这张椅子是不是她坐过的？她的眼泪是不是滴落到了地面上？是不是在进关的时候有不舍得回头张望？

　　走在校园里再也不会有人从旁边跳出来吓他，书本里再也没有她信手的涂鸦，冬天里下雪的时候不会有突如其来的雪球砸在自己的身上，图书馆中他终于有了自己一个人安静复习的时候，做模型累了的时候他翻开手机却是没有短信，走在中国城听着熟悉的国语，却没有最想念的那个人的。

　　他就这么坚持着一天一天直到回国，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这片有他爱着的人的土地。

　　尹知妍是牧云平同事的女儿，楚靖璇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家庭和他们一样是知识分子，对于知识分子而言，他们的钱是自己的智慧所得，而像冯陆瑶那样的家庭所赚的钱都是偷税漏税走后门得来的，所以他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