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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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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女子听起来年纪不轻,歌声却是天真烂漫:“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吃了还要拿一包。”李莫愁的悲切之音登时受扰。听她越唱越近,转了几转,从屋门中走了进来,是个蓬头麻服的中年女子,双眼圆睁,嘻嘻傻笑,手中拿了一柄烧火所用的火叉。李莫愁惊疑不定,想到:她怎么轻轻易易的绕过了门口土堆?若不是他们一伙的,就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她心有别念,歌声感人之力顿减。
程英乍见那女子,心中喜不自禁,急忙叫道:“师姐!这人害我,你快来帮我!”这中年女子正是曲灵风的女儿曲傻姑,算起来比程英还低一辈,但年纪大了许多,因此程英叫她师姐。至于她能绕过屋前土堆,只是因为在桃花岛住的久了,程英的布置不过是些桃花岛粗浅的功夫,她不需思虑,自然而然便走了过来。
曲傻姑嘻嘻而笑,点头拍手,口中儿歌却是不停,什么“天上一颗星,地上骨伶仃”,什么“宝塔尖,冲破天”,一首首唱了出来,有时歌词记得不对,便东拉西扯一股脑混在一起。李莫愁要以悲苦之音相制,但傻姑脑中浑浑噩噩,并无什么愁苦烦恼,反而李莫愁的悲音却被她乱七八糟的儿歌一冲,连其它四人也制不住了,不由大怒,只想先结果了她,拂尘一挥,向她迎头击去。
当年黄药师迁怒无辜,累的弟子曲灵风命丧敌手,心中甚是后悔,因此发愿要将一身本事倾囊传授给他的女儿,谁知傻姑在父亲被害时大受惊吓,坏了脑子,不论黄药师如何循循善诱,总难回天。别说学他文事武功的半成,就连多识得几个字、学会几套粗浅武功,也是万万不能。不过这十余年来,她也练成了一套掌法,一套叉法。所谓一套,其实只是每样三招,黄药师知道那些变化奇招她决计无法记得,于是殚精竭虑的创出六招,威力全在刚劲之上。傻姑练习日久,也算是练的精纯,见李莫愁拂尘打来,火叉当即平胸刺出——李莫愁听这一叉破空之声劲急,没想到这傻子功力精湛,急忙绕步向左,挥拂尘再向她头颈击去。但傻姑不理敌招如何,仍是挺叉直刺。李莫愁拂尘倒卷,已卷住她的叉头,傻姑却如不见,火叉仍是直刺,李莫愁再运劲急甩之时,火叉竟不摇动,转瞬间已刺到了胸前。总算李莫愁的武功高强,上身后仰,避过火叉来势,再一式倒转七星步,从破损的墙洞中反身跃了出去,方闪开了这势若雷霆的一击。她立定脚步,发觉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到:我方才三招之中每一手都暗藏九般变化,十二着后招,这女子怎得一招就将我这些变化尽数消解?
她这人性格要强,凝神一想,又再跃进茅屋。但她再度进屋时,却见屋中又多出了一人。这人青袍长须,凭桌而坐,面前正放着程英适才所弹的瑶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从她手中救去程英的桃花岛主黄药师。李莫愁对战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黄药师进屋悄坐抚琴,她竟全没察觉。本来她与傻姑对招之时,还生怕程英等加入战团,是以口中悲歌并未止歇,要叫他们四人心神难定,此时心头巨震之下,歌声顿时停了。
黄药师微微一笑,纵声唱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唱得正是李莫愁所唱的一曲。琴上只剩下了一根羽弦,但他在这一根弦上随手弹奏,竟弹出了宫商角徵羽诸般音律,琴韵悲切,更胜于李莫愁歌声。这一曲李莫愁唱了多年,黄药师一加变调,她心中所生出的感应,更甚于他人十倍不止。黄药师早知她作恶多端,今日便要藉此机缘将她除去。他昔年以一枝玉箫与欧阳锋的铁筝、洪七公的啸声相抗,斗成平手,时隔多年,内功更加精深,李莫愁如何抵御得住?片刻间只觉得心旌摇动,莫可抑制,跟着他琴声歌声忽喜忽悲,忽怒忽愁,眼见这曲唱完,她便非要发狂不可。
就在这时,傻姑一转头突然见着杨过——烛光之下,看来就像是他父亲杨康!傻姑最怕鬼魂,当日杨康中毒而死的情状深印脑海,永不能忘,忽见杨过呆呆而坐,只道杨康的鬼魂作祟,急跳而起向后躲避,口中说道:“杨……杨兄弟,你不要……不要害我……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快去……去……找别人罢!”
黄药师不提防被她横加扰乱,铮的一声,最后一根琴弦立时断了。李莫愁得此空隙,急挥拂尘打熄烛火,要从破壁钻出,哪知傻姑只盼离杨过越远越好,挡在了她前面,她心下怒急惧急,挥掌击出,傻姑害怕极了,竟是不避不让,给她一掌击中了后心!但她中招后下意识反手拍出,也打中了李莫愁小臂。她的反手掌威力不弱,李莫愁只觉小臂剧痛,此刻强敌群伺,哪敢再留?匆匆遁出屋中。
这一下变故立生,众人皆不知如何反应,一片黑暗中听傻姑兀自断断续续的哭叫道:“鬼……恶鬼……杨兄弟的鬼魂!爷爷,快打鬼呀!”
李莫愁知道傻姑受了自己五毒神掌,已够叫他们忙活一通,何况黄药师自恃身份,不能出来追击自己,仰天笑道:“天下都道黄岛主你弟子众多,但此时以五敌一,也奈我不得,真是徒有虚名,贻笑江湖!”
不过她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明白此地不可久留,是以脚步毫不敢停,片刻间就远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