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层追忆》某五狐

13、一道蚕丝

　　触目是无尽的黑暗。
　　八贤王醒来的时候，便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软榻，听到叮叮铛铛的声音，晃了晃脚才发现脚上有镣铐锁着。他叹了一声，便听到身边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是八贤王醒了么？”
　　“谁？”
　　“万舒。”
　　万舒的语气算不得轻松，他被擒之后就被五花大绑丢到这里，虽然隐隐觉得上了对方的贼船，却始终明白只有他一个人质换不到什么东西，直到看见软榻上的八贤王，他才惊觉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应该说，从他发现那个神秘人是梁如意开始，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两个婢女把八贤王丢下后就灭灯离开，他一个人在黑暗中静坐良久，越想越觉得事情比他想象中复杂万分。
　　梁如意是云七的娘亲，可是云七不知道梁如意创建了一线天，单单是这一点便让人惊疑，而梁如意与八贤王、与朝廷又有关联，如今更是不惜得罪朝廷绑架八贤王，其中厉害，已然不是一个浣花苑可以埋汰清楚的了。朝廷能够容忍梁如意，那么梁如意身上一定有什么威胁到朝廷安危的东西……八贤王与云七定的约定，也定然与此事有关。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被梁如意掌握在手，又是为什么她沉寂这么多年才破土而出呢？
　　一切，只有等八贤王来解答。
　　八贤王在黑暗中发出几声叮叮响之后，叹了一声，道：“有你在这里，那么尹韶不日便会带着梁如意想要的东西来了。”
　　“八贤王看来对此事一清二楚。”
　　“我本不希望你们都卷进来，但是梁如意毕竟是云七的娘亲……现下展昭他们应该也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这趟浑水，他们不走也得走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梁如意究竟拿了什么东西，能够让八贤王这样的人忌惮十分。”
　　“……玉玺。”八贤王道：“现在能够动摇大宋的，便只有这一样了。”
　　万舒果然没有表现得过于吃惊，沉默了一会儿，道：“八贤王既然能与其定下数年之约，我可不信你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我什么都没有做，而是这些年她藏得十分隐秘。”八贤王道：“浣花苑一向由青衣主事，青衣身边又有数位婢女跟随，各个身怀绝技，令人难以下手。”
　　提到青衣公子身边的婢女，万舒只觉牙疼。
　　八贤王道：“那时候梁如意受了重伤，后来以天蚕运功疗伤之时被我撞破又走火入魔，又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我原以为可以将她正法，可是她祭出玉玺来压我，我不得已才让她相安无事了这么些年，她也的确是一声不响修养……若不是她这些年忍不住杀了当年抄梁家的官员和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我也查不到红衣观头上。”
　　眼见有些眉目了，云七又跳了出来，与展昭你来我往，传得沸沸扬扬，这才打草惊蛇。
　　万舒只略微一想便知道是云七做了傻事，只是换做任何一人，也决计忍受不住这么久不出一线天，不做任何一点努力。
　　八贤王又叹了一声，道：“我死不足惜，只希望能解决了这件事，不要如了梁如意的意愿。”
　　万舒嘴角一抽，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得黑暗中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你是死不足惜了，可是我的万舒哥哥不要给你陪葬。”
　　万舒惊呼：“淮予？”
　　“嘘……”黑暗中江淮予压低了声音，道：“小声点，他们都在上面呐。”
　　“你怎么会在这里！”万舒怒斥。“不是让你乖乖呆在客栈么？”
　　“啧，要不是我在这里，我看你们怎么出去。”
　　“胡闹。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我如何向尹大哥交代？”
　　“你才胡闹，若是我见死不救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尹大哥交代！”
　　“你……”万舒没想到巧舌如自己也有被江淮予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江淮予一脸得意之色，道：“你可知你们现下是在浣花苑的地道之中？这地道错综复杂，机关重重，若是没有我，你们铁定出不去。”
　　万舒晃了晃脚，以示自己和八贤王都被挂了镣铐。
　　“这个简单。”江淮予在黑暗中一甩手，万舒与八贤王只听“叮”得一声，脚裸一松，镣铐就已被打开。
　　万舒道：“这里黑黢黢的，就凭你那记性，当真记得出去的路？”
　　“我自是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我的蚕丝却是有这么长的。”江淮予自怀中掏出个眼珠子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光泽暗淡，尚不足以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却能让万舒和八贤王清楚的看见地上一条蛛丝细的光丝。
　　万舒叹道：“原来你的天蚕丝还有这等功效。”
　　“这是尹大哥帮我弄的。”江淮予言语间自豪尽显，得意非凡。
　　“快走罢。”万舒道：“迟则生变。”

　　地道错综复杂，饶是有天蚕丝指路三人也走得磕磕碰碰，待他们好不容易钻出土来，已是天明时分。
　　领路的江淮予刚露了个头又缩了回去。
　　“怎么？”万舒轻声问道。
　　江淮予摇摇头，又跳了上去。万舒莫名其妙，正准备跟着跳上去，就听得上边青衣公子道：“想不到万舒公子不仅有双易容巧手，连解锁寻路的本事也不小。”
　　万舒脸色一僵，正想上去助阵，被八贤王拉住。
　　便听得江淮予道：“你修行不够到家。”
　　青衣公子点头称是，又道：“我知晓你们是恨极了她，但是她的吩咐我却是万万不能忤逆的，还请万舒公子随我回地牢吧，八贤王也一同回去罢。”
　　江淮予顿了顿，不知是做了什么动作，万舒和八贤王俱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从头顶刮过，凉飕飕的。
　　青衣公子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个病秧子。”江淮予道：“今日你的侍婢不在身侧，便不装了？”
　　青衣公子轻笑，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即便你们不甘回牢，我也不会让你们坏了我的事。”
　　江淮予摇头叹息，道：“我就知道这外面日日都是这种勾心斗角，也就只有云七喜欢。”又是几声呼呼的风声，江淮予道：“你我虽然没有什么恩怨，我也不消知晓你有何打算，但是你挡了我的路，就要死。”
　　万舒心中一凛，顾不得八贤王的阻止，出声道：“莫不可伤了自己。”
　　回答他的是江淮予和青衣公子的打斗声。
　　说到底梁如意传授给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好功夫，虽然一线天这功夫威力十足，但是修炼起来极容易走火入魔，梁如意当时只有一线天的武功秘笈，却没有相合的心法辅助，导致一线天所有练这功夫的人都早夭，江淮予这条命是尹韶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后来又慢慢摸索出一套心法加以修炼才调理好的，只是日后若是耗费内力便会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是以慕容谨和万舒不愿江淮予前来浣花苑，而是让万舒易容成江淮予的模样来刺探梁如意。
　　剑光与蚕丝相碰叮当作响，直到交手青衣公子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竟不是万舒。江淮予的天蚕丝使得出神入化，他尚且还能够招架，但是万舒从边上扯了一根花枝就加入战局，令他捉襟见肘，放不开招式来。他想拉了八贤王以作要挟，每每朝其接近两步，却又被两人逼得后退三步。八贤王一开始还有些惊心，生怕青衣公子一剑脱手就朝他刺来，后来看出些端倪，便寻了处地方坐下，看着三人缠斗。
　　万舒与江淮予一守一攻，眼看就要将青衣公子打败，却不知哪里射出一道蚕丝直取江淮予眉心。万舒将江淮予一拉，蚕丝便直直打入青衣公子右肩，被蚕丝主人一扯便拉下一块肉来。
　　青衣立时跪在地上，捂住自己肩膀。
　　一个黑影落在青衣身后，道：“当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