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歧途》红醋栗

4、请伸手迎接

　　宫殿
　　已经是大半年没有踏进过宫殿了，那庄严的大门依旧散发着让人畏惧的气场。

　　处于长时间上下级关系，狄思很自然地跟在了琥的身后，而不是身旁。

　　走过长长的走廊，琥看到女王后站定，象征性地弯了弯腰，“女王。”

　　“来了。”女王睁开眼睛，看着琥，嘴角勾不起笑容，“虽说现在并不是传唤你们的时候，但是你们的一些行为被别人捉到，我必须要查办。”

　　能让女王亲自查办的事，除了年末岛内情况和婚配，就没有第三件事了。

　　“请明示。”

　　站在琥身后的狄思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知道女王要查办什么的狄思不知道琥哪里来的自信。

　　女王举起手，挥了一下，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方才草坪上的暧昧举动。

　　仿佛是很厌恶这些，只是短短十几秒，女王就让那些画面消失殆尽。

　　“说，你们为什么会在那里。”

　　“说吗？”琥回头看着狄思，眯着眼睛笑了，“既然都看到了，那么我能说的，就是我喜欢他。”

　　“琥！”这种时候应该全力为自己开脱才是啊，怎么还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琥走到狄思身边，握住他的手，眼神中是少有的温柔。

　　看到如此不避讳的两人，女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一个是西界护卫，一个是重要的数据处理者，身为人主居然不知廉耻，来人！把他们带入后园，各自一边，择日处置！”

　　说完，女王便佛袖离开了。

　　侍卫对他们一抱拳，“两位，得罪了。”

　　各自一边，日后该怎么办啊……

　　“琥……”

　　望着狄思担忧的眼神，琥释然道：“没事的，要照顾好自己。”

　　·后园
　　狄思蹲坐在喷泉旁边，双手抱膝，眼神放空，眉头紧锁，情绪非常低落。

　　“用餐时间到了。”那个侍卫端着餐盘走近他，菜色还是不错的。

　　狄思头也没抬，“拿走。”

　　侍卫将餐盘放在狄思身边，继续说，“夜大人交代过，您必须按顿就餐。”

　　狄思闭上眼，不再去看他，安静得让人心疼。

　　“没有琥，就活不下去了么？”

　　“！”听到声音，狄思猛然睁开眼，来人果然是夜。

　　昏暗干燥的后园是夜能走动的最佳之所。

　　“你是我的人，好歹要听一点话吧。”夜上前蹲下，用手指抬起狄思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几秒钟之后，夜等来的不是妥协，而是含着泪的双眼。

　　如此情绪波动让夜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狄思？”

　　“夜……我吃不下，我真的吃不下……”

　　夜皱了皱眉头，放下手，狄思立刻向他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泪水决堤。

　　“我不知道他在另一边过得是不是好……万一适应不了这里阴暗的环境病了怎么办……好担心……”

　　夜恍惚间伸出手回抱住他，抚摸着他的短发。
　　听着狄思的哭诉，他知道，自己在狄思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微微闭目，良久，夜的嘴边勾起了一个释怀的笑容。

　　——琥，这一票，可是让你赚去了啊。

　　待狄思的情绪稍稍稳定后，夜开口，“我刚去他那边看过了，他很好。”

　　“他让我转告你，女王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好好活下去才是关键。所以啊，你应该先吃饭，养好身体再说。”

　　“这……这样么。”

　　夜擦去狄思眼角的泪水，温柔地看着他，点点头。

　　“你怎么会喜欢琥，明明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较多的是我啊。”

　　“诶？”狄思惊了一下，随后淡然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和你是主仆，这层关系是千真万确的、不可改变的。”

　　“……是嘛，我懂了。”
　　待狄思稳定了情绪之后，夜就离开了。

　　·
　　后园另一边

　　琥双手插袋，倚着一棵树，即使闭着眼睛，眉目间也是抹不开的褶皱。
　　琥顿顿进食，倒没有狄思猜想的那么惹人担心，但是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王已经找他谈过几回了，关键问题全然围绕着狄思在谈。

　　他的反应却全在女王的意料之外。

　　没有任何要投降的意思，却也不给女王任何放了他们的理由。
　　琥觉得，自己的任性拖累了狄思，他只是个普通人，不像自己。

　　“怎么在发呆？”

　　突然出现的女声显然出乎了琥的意料，睁眼去看，却看到了公主。

　　只是看了一眼确认来人，琥再次闭上了眼。

　　“喂！你什么态度啊？见了公主都不问候！”

　　听到她暴躁的声音，琥再度睁眼，慢慢吐出一句:“这里是后园。”

　　——是的，这里是后园，没有人会过问的地方。

　　“你……”公主听了他的话，撇撇嘴，换了一种语气，道，“听母亲说，你犯了什么忌。居然关在这里？”

　　“哼，”琥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这个对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继续出言不逊，“对我恨成这样的你，会不知道？”

　　“果然是因为这个么？”公主摇摇头，一脸惋惜，“早和你说过，岛上只接受异性恋。你何必去碰高压线呢。”

　　“木已成舟，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好。”

　　“！”依旧是女人的声线，但是声音顿时老成了许多，让琥心头一沉。

　　公主俨然成了女王。

　　“有你这句话实在是太好了。”女王看着琥，眼里闪着一丝胜利，“果然还是和小女说得开啊。”随即脸色一沉，“琥与狄思即刻分开生活，狄思遣回暗界，非成女身即消失，琥重拾整理数据，西界护卫空缺。”

　　“什么？女王！”

　　还没等琥来得及反应过来，女王便从视线中消失了。

　　女王一走，琥立刻就瘫软下来，他知道，就在刚才，自己害了狄思，毁了自己。

　　·
　　非成女身即消失

　　应该说女王是认可他们的么，只是狄思……
　　不可能，他不允许狄思这么做，狄思也不会这么做的。
　　“可恶，到底要怎么样啊！！”

　　女王的命令是带有即时性的，话说完后不久，狄思身处的地方，是夜的暗界。

　　“夜？”正当狄思奇怪为什么后园一下子变暗了，却看到那个才离开自己不久的身影，“你不是走了么？”

　　“这里是暗界，狄思，你被遣回了。”

　　“遣回？什么意思。”

　　“永生停驻暗界，支配黑暗力量。”夜念出女王的交代，抬眼去看狄思，“你失去了沐浴阳光的机会。”

　　“！！怎么可能！”他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女王一次传讯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就被遣回了？！”

　　“是琥。”夜静静出声，却刺伤了狄思，“作为他的下属，你的命运是在他手中的，所以女王传讯的是他。”

　　“都是……这样的么？”

　　“都是这样。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要得到一点权力。”看着垂头不语的狄思，夜的心脏再次狠狠地扎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试探地问道，“你……恨琥么？”

　　“恨？”狄思抬头，回应了一个笑容，苦涩，忧伤，“你没有教过我恨啊。”

　　“……”默默按过狄思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夜的泪水在心中翻滚。

　　没有恨，怎么还是一个健全的人。

　　如今再度失去阳光，生存，不就只剩下一副躯壳？

　　·
　　“夜，你说，琥会来么？”

　　“狄思……”

　　琥会再去争取的。

　　就算是鱼死网破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不会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背负一身的感情债，匍匐在那漫长无边的黑色之界里。

　　他会还他自由，用尽自己的一切。

　　“女王！”

　　“你果然来了。”端坐在座位上的女王睁开眼睛，缓缓开口，“琥。”

　　“岛上的制度一点都不理性，狄思身为我的下属，作为当事人，他应该有发言权，不能因为我的一面之词就对他的命运下结论！”

　　“哦？你说……狄思有发言权？”

　　“那当然，他的想法可能与我完全不同。”琥咬了咬牙，手握成拳，“比如这些事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看着琥细微的动作，女王嘴边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我算是听出来了，开脱么？好，就听听狄思是怎么说的。”

　　·
　　“参见女王。”
　　狄思被唤到宫殿中，由于已经被遣回，为了确保他不被光照伤害到，现在的宫殿一片漆黑，只能在近距离看到有个身影。

　　“狄思，我问你，你和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呃？”狄思愣了一下，不是说自己的命运直接被掌握在琥的手中么？女王怎么会亲自过问，“琥没有说吗？”

　　“想听听你的想法，毕竟你也是岛上比较优秀的人。”
　　尽量还是能免罪最好。

　　“这样么……”狄思低头微微沉思了一下，想着一起经历过的种种，狄思知道，自己已经放不下琥了。

　　于是，再度抬起头，狄思的眼神清澈透明，“我和琥，是恋人啊。”

　　美好的字眼，用在这里充满了梦幻的情调，却被女王嗤之以鼻。

　　“你可知这样回答的后果。”

　　狄思点点头，回答得认真：“我知道。”

　　“既然你喜欢琥，让你成为女身如何？这样我也不会阻挠你们在一起。”

　　“抱歉，我拒绝。”没有任何犹豫，狄思直直对上女王的目光，眼神坚定。

　　“这又是为何？”

　　“对于我和琥来说，彼此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若我成了女身，不仅对自己是一种侮辱，更对不起彼此的那份牵绊。”

　　这种感情，女王又怎会懂。

　　“下去吧。”

　　狄思走后，女王大袖一挥，整个宫殿顿时通亮，“那么，你知道答案了吧？”

　　原本站在女王身侧的琥神色忧伤，“傻瓜，干嘛那么坚持我呢……”

　　·某天

　　夜坐在狄思身边，柔声对他说，“你和女王的对话我都知道了。狄思，拒绝了女王，意味着你和琥也就断了。”

　　狄思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他答，“就算是让我死，我也不要成为女身伴在他身边，琥也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轮回……很痛苦。会遗忘，会失去。”

　　夜微微眯眼，语气中透着恐惧。

　　“夜经历过吗？”

　　“我经历过好几次，也替其他灵魂经历过，不管是谁的轮回，都有难以割舍，刻骨铭心的事情，而我，却必须让他们忘记。这种感觉真是罪孽深重啊……如今这种事居然要发生在你身上，我……”

　　“不用担心我，夜。”狄思伸出手抱了抱他，“虽然我是你拯救出来的，而现在又要回去可能对你来说于心不忍，但我感谢你，让我结识到了琥，也不枉我在岛上生活了那么久。”

　　夜闭上眼睛，感受着狄思的心跳和呼吸。

　　你跳进了轮回的圈中，我该怎么办？

　　我能做的只是看你承受一切，直到你想通然后再度转世。

　　如果你就是不愿放手，错过一次又一次转世机会，那岂不是要永远成为灵魂，甚至不复存在？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夜？”

　　“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不要你忘记。”夜扑进狄思怀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流泪。

　　明明，明明是那么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