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童珀

9、第九章

　　萧铮和曲凉在宅子里心情不错地消磨了一上午。曲凉算了算这段时间在家呆的日子也够长了，加上萧铮这两天手头的事也挺多，帮着自己搬完家倒腾了一上午之后，下午又得去公司处理事情。翻着手头叶黎送来的剧本，曲凉决定下午去公司一趟。

　　“剧本看得怎么样？”吃过午饭后曲凉坐在藤椅上晒着暖暖的阳光在看剧本。
　　萧铮见惯了曲凉眯着一双桃花眼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在乎却又撩拨人的风情模样，倒是不曾见过他这般认真投入工作的样子。
　　阳光暖洋洋地打在身上，不算刺眼的日光给他镀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从远处看身材消瘦安安静静的曲凉跟画里的小王子似的。一时间萧铮心里不禁感慨，原来认真起来的曲凉也别有一番风情。

　　“看了一部分，戏份挺多的。”曲凉见萧铮过来了，把手里的本子搁在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你不喜欢吗？”萧铮一屁股挤进原本就不大的藤椅里，亲昵地贴近曲凉。
　　“去那边坐，挤一起不热啊。”曲凉不满地拍了一下抢了自己地盘的某人，懒懒地说，“戏太多累得慌。”
　　“我不嫌热。”厚脸皮的某人一本正经地说，惹来曲凉一个大大的白眼。
　　“别人都巴不得戏份多点，你倒好，给你个配角还嫌多。”萧铮颇为无奈地说。
　　“能够我混口饭吃就行，又不盼着大红大紫。”曲凉显然对此不甚在意。
　　“你这性子啊……”萧铮苦笑了一声。

　　“我一会去公司，你要有事的话先走吧。”曲凉被挤得热，打发着萧铮快走。
　　“你就巴不得我走。”萧铮故作委屈地嘀咕了一声，那样子活脱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巴巴的巨型犬。
　　曲凉扶额，这堂堂的□□太子爷在自己面前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亏了一票小姑娘都被他萧大少爷冷酷风流的假象迷得七荤八素。这男人还真是个害人精。
　　“你不走那我走了。”曲凉没好气地作势起身。
　　“别别别，我走还不成。”萧铮连忙起身，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那我先走了，一会我让陈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就行。”曲凉一口回绝了萧铮的建议。
　　走了萧铮这只老狐狸，他可不愿意再去麻烦另一只老狐狸，能免则免，萧铮身边的人啊，没一个省油的灯。
　　“那好吧，你自己路上小心。”萧铮也没有坚持，想来自己身边的仇家还不至于多到连让曲凉自己出个门都不敢的地步。
　　怎么说暗门也是道上数一数二的帮派，就算老爷子现在金盆洗手了，他萧铮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像宋祁安那样的亡命之徒还是很少的。

　　想到宋祁安，萧铮不禁有些头痛。想他萧铮虽然资历不深，但到底是□□世家出身，老爷子在位时他也随老爷子做了不少事情，手段算不上最毒辣狠毒的但也狠戾冷酷不容小觑，不然老爷子也不会放手把辛辛苦苦拼来的家业交给他。
　　这条道上各式各样的人和事他都见识了不少，可是他没想到跟自己同一时间上位时会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宋祁安是个什么人呢，在道上人眼里，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萧铮与他打交道虽少，但是也曾听过宋祁安的大名。父亲是个底层的小混混，没混出名堂来就当炮灰死了。宋祁安无凭无势，十二三岁就入了帮，小孩子一个杀起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偏偏长相文静优雅，丝毫不像个双手沾血的人。
　　等到宋祁安大了一些慢慢往上爬时，那手段更是毒辣阴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他不把别人的命放眼里，更不把自己的命放眼里。有人说他就是个把人血当水喝，把人肉当饭吃的疯子。

　　那时候黑焰堂还不是宋祁安的当家，虽然他的名字有所传闻，但到底是个小角色，萧铮还没把他放在心里。
　　没想到自己现在一上位，宋祁安就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份礼物，让道上的人都免费看了一场精彩的笑话。萧铮曾气极想直接灭了黑焰堂，他不信堂堂的暗门还斗不过这么一个小角色，却没想到让老爷子狠狠骂了一顿。
　　宋祁安压根不在乎什么黑焰堂，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供自己使用的工具而已。就算没了黑焰堂，得罪了他宋祁安，只要还留他一口气，他也要把那人整到死。
　　而事实证明，宋祁安确实有那个手段能办到。
　　萧铮还记得老爷子那句话，“宋祁安这个人，只可拉拢不可为敌，除非你有办法把他一举击毙直接弄死。”但是狡猾如宋祁安，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弄死，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但最后连尸体都拼不全了。

　　萧铮头痛，被人耍了还得去拉拢人，想想他就觉得憋屈。宋祁安这个混蛋，这阵子要不是出了他这档子事，自己也不会忙成这样。
　　帮里的老头子年纪大了，但死抓着手里的权不肯放，虎视眈眈地等着萧铮出漏子。宋祁安这事一出，更是让他们抓到了抨击的把柄。
　　其他的帮派更是蠢蠢欲动，如同一条蛰伏的蛇盘旋在暗处，就等着狠狠地咬萧铮一口。更别提那些条子隔岸观火时不时添上把柴，就等着坐享渔翁之利。
　　A市现在风云暗涌，表面平静实则各方势力都在暗自养精蓄锐。一个旧的平衡模式的打乱会引起多大的动荡付出多大的代价每个人都清楚，所以A市现在才能维持表面的平衡稳定局面。
　　然而人性贪婪，谁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宁愿拿命去换一时风光无限。

　　萧铮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阳光下安安静静闭目养神的曲凉。
　　他的阿凉看上去那么干净，跟这样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个男人走的这条路是多么艰难惊险，这些艰险，甚至会波及到无辜的他。
　　这是萧铮第一次，深深厌恶起自己的身份。如果可以，萧铮多么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与心爱的人快乐平淡地度过一生。
　　但他是萧铮，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能选择的，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他心爱的人，不让他的阿凉再被这个肮脏的世界玷污一分一毫。

　　“少爷，走吧，时候不早了。”陈云出声提醒回望着曲凉出神的萧铮。
　　“天快要变了。”萧铮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阳光明媚的天空，轻声吐出一句话。
　　“与其坐等天变，少爷不如自己来掌控这片天。”萧铮蓦然回头，眼神锐利地紧盯着身后依然恭敬垂首的心腹。
　　“你好大的口气。”半晌，萧铮淡淡地说。
　　“陈云无他意，只愿辅佐少爷左右。”陈云恭恭敬敬地回答。
　　萧铮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大踏步迈出了大门。

　　曲凉小憩了一会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曲凉跟蒋伯打了声招呼后就开车去公司了。
　　来到公司后，曲凉与前台几个小姑娘打过招呼后问了一下老板有没有在忙，然后直接拐进了段子琛的办公室。

　　“最近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段子琛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调侃曲凉。
　　曲凉面对段子琛本来还有些尴尬感，毕竟这跟自己滚过那么多次床单的人是自己男朋友的好友。然而听到段子琛这平常轻松的口气，心里那股尴尬感也就没有了，毕竟都是些聪明人，好聚好散这话不用说出口也都懂。
　　“这不滋润日子还没过够，就让老板一个剧本给召唤回来了。”曲凉恢复了平时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剧本看得怎么样了？”段子琛开始询问起公事来。
　　“看了一部分了。”曲凉老老实实地回答，停顿了一下，他有些犹豫地问：“老板为什么要让我演这个配角，那天试镜的时候……”曲凉想起自己那天坑爹的试镜，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没事，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段子琛不在意地说，他顿了顿，又笑着说了一句，“何况你跟了我这些日子，连点报酬都没有。”段子琛的话音刚落，曲凉的脸色变了。
　　他不是没听出段子琛话里的讽刺之意。有些东西各自心里有数就好，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对谁都尴尬。他不明白像段子琛这种聪明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咄咄逼人起来。

　　“老板说笑了，这是我自愿的，没有想从老板这要些什么。”曲凉很快掩去了微变的神色，依然笑着说。
　　“行了，不用说了。角色已经定了，你好好准备就行。”段子琛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曲凉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看到背后段子琛复杂而深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