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之覆情难收》流单

3、恩泽新承

　　“喻贵人好兴致。”低沉的声音响起，平静而听不出任何感情。
　　翠缕吓了一跳，梳子跌到地上咣啷一声响。
　　“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啊，皇上万福金安。”翠缕惊得语无伦次，只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
　　“皇上万福金安。”我放下瓷盅，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行礼，“都是嫔妾御下无方，皇上进来竟连个通报的都没有，罪责当罚。”
　　“哪里是你的错，是朕没让他们通报。叫你的丫鬟都退下吧，是朕惊了她。”他过来扶我起来，抬抬下巴示意翠缕她们出去。翠缕如获大赦，谢了恩，起身带了门口的丫鬟下去。
　　原来他就是我的夫君，我暗自思忖。并没有我想象的老，举手投足间是饱经历练的成熟稳重。眉目间有着帝王独有的霸气，虽然面容已初染沧桑，但还是看得出年轻时的玉树临风。一身玄色常服，胸口处用红丝配了金线绣的团龙——帝王服饰上最常见的图样。
　　“朕脸上开了花，倒叫喻贵人看了这许久。”他再次张口，提醒我的失仪。我脸上一红，身上也燥热起来，赶忙低下头低声道：“嫔妾知错，不该直视龙颜。”
　　“你倒是可爱。”他托起我的脸，开口却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美人图是你画的？”
　　我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见他的目光盯着背后桌上那张毁了的美人图。我心中暗暗懊恼，刚刚为何不丢掉，留到现在被看到，丢人现眼。
　　“下午闲来无事画着玩儿的，画的不好，皇上见笑。”我挣开他的手转到桌前，要去把那画儿丢掉。
　　“哪里画的不好，不要过谦。”他似是对画很有兴趣，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拿过去细细玩赏，“这美人跟你倒还真像。”
　　我偷笑，只不过随便描几笔，他是如何看出那是我？纵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那画上的人是谁。
　　“好是好，不过这怎么污了个墨点子，毁了整幅画。”他略略皱眉，把画纸放下，拿阴沉木的镇纸压了，在笔架上取了笔蘸了几下焦墨，在那污点上稍稍点了几笔，“去取朱砂来。”
　　我忙去取了朱砂，拿了只色碟儿放进去，点水化开。他也不洗笔，就着剩的墨在水里蘸成淡墨后晕了朱砂，又是几笔。我凑过去看，却见那美人的裙摆处多了一丛牡丹，一朵盛放，衬得那美人也雍容起来。
　　“你整天的打扮素净，画也素净。这美人，华丽些才好。”他端详了一阵画上的美人，又看看我，随手把笔挂回笔架上。
　　我凑到他身边去看他改过的美人图。花与那墨点子浑然一体，毫无矫饰之嫌，反而衬出那美人的娇羞：“皇上真真好笔法，嫔妾还发愁这墨点子毁了这画儿呢。画了一下午就毁在最后一哆嗦上，让人气结得很。”
　　“气结什么，这不是好了？”他向我笑道。他笑起来很有一种不情不愿的感觉，让我觉得不舒服。
　　“如若不是皇上，这画不就毁了？画是嫔妾画的，若是毁了，气结的自然是嫔妾。”我拿起那画细细观摩。看来，我的夫君不是只醉心政治的权术家，笔墨丹青竟也颇有造诣。
　　“好一张利嘴，朕说不过你。”他又笑，依旧那么勉强，“这垂荷院可还住得惯？”
　　“回皇上，还住得惯。”我放下画向他福身回话。
　　“住得惯就好，别受了委屈找你哥哥哭鼻子。”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什么意思。
　　“皇上取笑嫔妾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我直起身低头站在他面前。听不见回话，我偷偷抬眼看他，却见他慢慢凑近过来。我微微颔首把头偏去一边装作不知，他却俯下/身扭过我的脸盯着，目光里满是玩味和探寻。我垂下眼帘，感觉到他的鼻息越来越近，有呼出的温热气体喷在我脸上。我使劲往另外一边避，却使得他的鼻子暧昧地停在我的左脸颊上，他见状停了动作，问道：“你很害怕么？”
　　我不语，直觉脸上发烫。
　　“没什么可害怕的。”他凑到我耳边轻语，又问道，“你沐浴用了什么？”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跳跃性思维，皱皱眉回他：“是牛奶，皇上。”
　　他又不言语。把我打横抱起径直走到床边轻轻放下，回手将床帐放下。他将身子欺过来俯视着我，我也呆呆地看着他。“又发的什么呆？”他开口，嘴角噙着个极小的弧度，细碎的吻落下来，手也忙着解我的衣带。我一惊，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拦他的手，却在碰到他的手之前又滞了滞，缩了回来。
　　“你怎么了？”他疑惑地停下动作，发问。
　　“父亲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可是……”我紧紧抿着嘴唇，迟疑着。
　　“可是朕是你的夫君。”他接过话头，“你是朕的女人。”
　　“是时候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梅公公在外面唱。我轻推他他却不睬我，依旧与我唇舌交缠。又过了一阵，听梅公公又唱：“是时候了——”他停顿了一下，直起身向外面大吼：“朕今夜留宿垂荷院！”这一声震得我耳朵痛。外面一下子噤了声。他再次俯下身，似有不忿，在我颈子上重重咬了一口。我吃痛出声，却听他在我耳边低语：“梅德林那老家伙，净扫朕的兴。”我也不回答他，只是轻轻搂住他的腰……
　　第二日一早，我忍着一身的酸软爬起来，看了眼睡在身边的人。他睡得熟，怕扰了他清梦，我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推开门，看到碧瑶裹着件披风打盹儿，梅公公也倚着廊柱阖眼歇着。我随手取了条大氅裹了，蹑手蹑脚向小厨房那边去。
　　因我是单独住着的，便给我配了个单独的小厨房并几位师傅。我在水井边打了桶水草草洗了把脸，便钻进了小厨房。自己忙活了一阵子，眼见东边已是微微泛白，我便收拾一下端了托盘回去，恰好见梅公公要进去，大概是到了皇上起床的时辰。我示意他退下，自己端着托盘进去，却听床上人道：“一早儿起来你去了哪里？”
　　我微微倒吸了一口气——他的语气里满是淡漠，全然听不出昨夜的半分热情。我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快步走到床前伺候他更衣：“回皇上，嫔妾去为您做了早膳回来。”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拿着沾了盐的柳枝儿拭牙。我转到他身后替他挽发，他转身握住我的手道：“这等粗笨的活计，交给丫鬟下人的做就好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皇上有所不知，家兄成亲，第二日便是嫂嫂去做了早膳给他吃，哥哥的发也是嫂嫂挽上的呢。那时嫔妾就决定，嫔妾成亲后，也要这样待夫君。现在，皇上您是嫔妾的夫君，嫔妾自然这样待您。”
　　他闻言松了手，我继续为他挽发。“没想到朕的喻贵人竟有这样独特的心思。”我不言语，手下动作不停。发挽好，他向铜镜里瞄了眼，“潭儿好巧的手。”
　　我冲他笑笑，引他到桌前：“皇上快用早膳吧，冷了仔细伤着胃。”
　　他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那只青花小瓷碗：“这是什么？黄澄澄的倒是好看。”说罢饮了一口，“清甜爽口，不错。”
　　“那皇上尝尝这个。”我夹了块蛋卷放到他碟子里，“这个配那个粥正好。”
　　他搛起来咬了一口：“这个也不错。这些都是你做的？倒都是些宫里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皇上，家兄高中前嫔妾也就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母亲又去得早，家事自是一力承担。会些宫里没有的玩意儿有什么奇怪？”我继续为他布菜。
　　他又搛了块蛋卷问我：“这究竟是什么？”
　　“回皇上，这只不过是蛋卷。蛋液里加上香葱火腿，调了味道折到锅里煎，一张熟了卷起来一半留在锅里，再把剩下的蛋液折进去，等熟了再卷，成形切盘就好了。”见他粥碗空了，我又给他添上一碗递过去，“这粥是用小米和金瓜熬的，金瓜有种天然的清甜，熬成了粥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小米金瓜宫里似是不常用，叫嫔妾好找。”
　　“想不到朕娶了个贤惠的妻子进宫啊。”他笑道。没有了昨日的做作与不情愿，多了些许温情，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用罢早膳，我伺候他更衣。相对无语 。替他理好冕旒，他隔着垂下来的珠串看我：“今天晚上便不过来潭儿这里了。”
　　我替他理着领子，也不看他：“此次新晋的宫嫔，个个都是真国色。”
　　他捉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笑眯眯地看着我道：“妒妇。”
　　“这妒乃后宫妃嫔失德之首，嫔妾怎敢。”我抽出手连忙跪下。他却一阵哈哈大笑，也不睬我，叫上梅德林径自走了。
　　我兀自起身坐到镜前，拉开领子看脖颈上那道齿痕。不深，可要消下去又需几日。这时翠缕碧瑶端了水盆帕子来伺候我梳妆。是了，侍寝转日便要去皇后娘娘处聆诲的，不可误了时辰。
　　“小主，上次去请安被琯妃娘娘她们取笑，这次可要打扮的华贵些？”碧瑶边帮我顺头发边问我，“挽个百花髻如何？”
　　“不必太繁杂，就梳堕马髻就好。”我淡淡回她，找了对嵌了碎玉的耳坠子给翠缕叫她给我戴上，又向翠缕道：“把我那件玉白的宫装取来。”
　　玉白宫装配了松绿的腰封，头上插了支翠玉钗，翠缕又取了支青色纱堆绢花来给我别在鬓边。这身装束既不招摇又不显得寒酸，想来不会又被人取笑了去。
　　出了垂荷院，满地的金黄落叶。这小路上面，想是宫人还来不及打扫。脚下软软的，踏出窸窣的声音。抬头看看天，湛蓝没有一丝云彩，倒是个舒爽的秋日。回头看看碧瑶翠缕，她们还没有跟上来，只有阜宁荣伴在我身边。他看看我，又看看跟两个小太监不知在说什么的碧瑶翠缕，向我道：“不如小主先走着？那二位姑娘不知正向小杉子小颜子交待些什么，一会儿定是能追上的。”
　　我冲他点点头，他支了手叫我扶了向前走。路过缓芸宫，恰好碰上于扶柳从宫门出来。
　　“喻姐姐安。”她迎上来冲我行礼。
　　我向她点头示意，问道：“妹妹可安好？与你同住的几位呢？怎么没见与妹妹同行？”
　　她略略叹了口气：“姐姐有所不知，这缓芸宫是琯妃娘娘管着，侧殿住着田贵嫔。妹妹我住在西边的陶波居，东边是去了的许良娣的居所，不知为何一直空着。琯妃是田贵嫔的妹妹，她们两个自然亲近。人家二位位份高，自然不屑与妹妹我同行。”她诉了苦，看看我，继续道：“看姐姐也是一个人，不知妹妹可有与姐姐同行的荣幸？”
　　“这样可正好，一个人走怪闷得慌的。结个伴走也有意思些。”我正苦恼一人走路无趣，听于扶柳这样说，痛快地应了。恰好这时碧瑶翠缕也赶了上来，一行人到泰旌宫请安不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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