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第二部 逆风而行》明月晓轩

6、薇罗妮卡

　　帝国历四八九年的第一天，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新年狂欢的气息，街道上的人不是很多，往来的人们没有了往日步履匆匆的样子，显得悠闲宁静。在经历了内战之后，新的统治已经确立，年轻的公爵和他的部署给人清新、明亮的感觉，那么，新的这一年因该会好一些吧。相信昨夜听着钟声迎接新年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弗丽达当然也不例外。但是，她的心里有着更复杂的念头，她始终坚持武装起义推翻皇帝统治，建立共和国的主张，并且诚心诚意的希望能够在这一年中开始他们几代人的计划。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国家将再一次陷入动乱和战火之中。
　　再一次把人民带入战乱，这样做应该么，值得么，她不断的问自己，但是，得不到答案。即使时常怀疑，她仍然没有停止准备工作，包括武装起义，也包括他们那些人主张的“非暴力”抗争。
　　在她的日程表上，新年的第一天是完全属于她的。约了凯蒂吃饭，并且打算履行她许过的那个诺言“介绍你和我的学生认识”。和她们相处的时候她可以完全放松自己，忘掉自己的双面人生。
　　刚从停车场走出来就看到凯蒂在门口向她招手。
　　“怎么不进去，不是告诉你已经订好位置的。”
　　少女有点羞涩的笑着，局促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喃喃道：“我没进过这么好的饭店。”
　　微微耸一下肩：“不是我订的，是我那个学生选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她临时有事要晚一会才到。”
　　看着凯蒂不断用手指把餐布卷起，放在面前的果汁几乎没有怎么动过，不由笑了起来：“不用这么紧张，她是个好女孩。说起来，我这个家庭教师没有教给她什么东西，她却真正帮助过我，帮我从困境中走出。”
　　少女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出于真心。和家族决裂出走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刚刚在一个边远行星落脚，当地的共和主义团体就遭到剿灭，她也差一点入狱。当然，凭着她带走的那笔钱，如果找一个偏僻点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大概也没问题，可是，这不是她想要选择的人生。幸好在那个时候，她和一个随家人出来度假的十三岁少女一见如故，就这样成为这个家中的女家庭教师，来到帝国政治的中枢。如果没有那一段际遇，她不可能成为奥丁自由之舟的高级干部，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每一天都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着。
　　“对不起，我迟到了。”
　　清丽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她站起来和来人拥抱了一下。
　　“亲爱的薇罗妮卡。”
　　“亲爱的弗丽达小姐。”
　　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有着恰到好处的身材，长至腰际的乌黑头发和上等紫水晶颜色的眸子，即使作为同性，凯蒂还是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完全怔住了。
　　“你好，我是薇罗妮卡，薇罗妮卡.德莱赛.安贝格上尉。”
　　凯蒂反射性的跳起来，敬礼，换来弗丽达的苦笑。
　　“薇罗妮卡也晋升了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只是上尉罢了，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啊。说起来我还真是幸运。”
　　“怎么？”
　　“只差一个星期，早一个星期的话，我就是站在布朗胥百克集团里和罗严克拉姆公爵作战，想想都是噩梦。在那个时候收到调令，不是运气是什么？象我这种中尉军官的调派，完全是军部顺手一划，划到哪里是哪里。”
　　弗丽达温柔的笑了，凯蒂也跟着笑。反而是说话的人没有什么笑容，神色平淡地看不出波澜。第一次见到她的凯蒂在心中下了这样一个判断“这是个清冷的女子”。
　　“薇罗妮卡现在在哪个舰队？还是坎普提督那里？”
　　“不，已经换了，现在是‘黑色枪骑兵’，很有趣的地方。”
　　凯蒂暗地里吐了下舌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有趣”这种词形容“黑色枪骑兵”。
　　“凯蒂，薇罗妮卡和我们是同行，她也是后勤补给方面的军官。”
　　清冷少女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点笑容，风过树梢一般，“我和弗丽达小姐从事的领域不同，弗丽达小姐是仓储、运输方面的专家，我却专攻分配、采购。”
　　“是因为中校当年的影响么？”
　　“嗯，有一点吧。”
　　“又在瞎说了。我有教过你物流知识么？我教给你的只有一些文学艺术方面的东西。”
　　听到这样的对话，凯蒂开始有点相信弗丽达对薇罗妮卡的评价“那是一个好女孩”，虽然那种清冷的气质让她多少害怕，不能象刚认识弗丽达那样，只觉得她温柔文雅，还是在想“要是真的可以成为朋友，那有多好”。
　　薇罗妮卡看了下表，喃喃道：“怎么还没有打开电视？”一边按铃叫入侍者吩咐打开包厢里的电视。
　　“你等着看什么节目么？”
　　弗丽达本来只是顺口一问，却换来少女疑惑的眼神：“你们不知道么？”
　　“怎么了？”
　　“罗严克拉姆公爵的电视讲话啊。”
　　“公爵的电视讲话！”脱口大叫的是凯蒂，眼中都象在发光。
　　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公爵具有惊世之容貌，冰清貌美、英姿逼人，他出色的容貌显然为他同样出色的武勋增添了许多光彩。尽管莱茵哈特一生从来没有以自己的美貌为荣过，可是和他同时代的人和后代的历史学家都不得不承认，美貌在为他赢得民心方面起了巨大作用。
　　房间一角的立体电视上还在播放音乐片，弗丽达想了想后望向自己昔日的女学生：“薇罗妮卡也十分崇拜罗严克拉姆公爵么？”
　　“我恨不得公爵可以早两年获得权利。”
　　“哦？”
　　“亲爱的弗丽达小姐，你没有感觉到么，不可能吧。你一定也感觉到了，新的时代就要来临，那是我们过去都憧憬过的时代啊。推翻那些沉积的不公，建立一个公正公平的社会，肃整官吏、重整法律。”
　　弗丽达一时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凯蒂拼了命的点头。
　　“而且……”美丽的少女再次笑了一下：“看公爵发表电视讲话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弗丽达也笑了，轻轻道：“你啊……不过，亲爱的薇罗妮卡，这样才对，这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弗丽达小姐，这些天我常常想，如果公爵早两年获得权利，或许我就不需要踏上军旅之路。”
　　“我明白，明白你的感受。”
　　“这大概是安贝格家的宿命。”
　　电视上出现了莱茵哈特的绝世英姿，薇罗妮卡本来想说什么，一下子停住，凯蒂也转过头，两个女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弗丽达双手支在桌子上，冷冷得看着眼前的情景。
　　她的心一时间象是落到了冰水里。
　　她清楚她过去的学生薇罗妮卡.D.安贝格的才华和敏锐，如果说凯蒂的崇拜是一个女士官对于军神一样存在的元帅的崇敬，薇罗妮卡的解释可能更接近于未来平民们对于这个新统治者的评价。
　　“如果今天发表电视讲话的是我们，会有那么多人等着收看么？”她这样自问，并且痛苦地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