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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一百十一章 今宵剩把银缸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四) ...


  •   卓尔转过头看着汪鸿瑾,汪鸿瑾点了点头,卓尔似给鼓励了般,脆声道,“他们平时不爱说话,偶尔说两句却不是日语。那天我躲在墙角玩雪,那两人怕冷,也倚在墙面用日语说,‘这家人很富有……有宝藏’。
      荪亚闻言一滞,带着震惊的神情扭过头看向木兰,木兰低下目光,不知是在独自暗思什么。
      晟澜首先一叹,“哪来什么宝藏,不就是借口……”
      汪鸿瑾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她黯自垂泪,碍于旁人,不敢抽泣出声。子初率先跳下椅子,来到晟澜跟前,小手擦了擦晟澜面上的泪,说,“妈妈,不哭,子初在。”
      木兰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日本人不是冲着你们来的,而是冲着我们姚家的‘宝贝’。”
      荪亚更加不解,朝汪鸿瑾又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汪鸿瑾并未表态,而是关切注视着晟澜。
      姚思安此时说,“我今日让你们过来,就是想和你们说这件事。”
      木兰低低唤了声,“爸爸。”
      姚思安意会,轻轻咳嗽几声,莫愁和黛芬进来,一人牵着子初,一人牵着卓尔,悄无声息地将孩子带了下去。子初临出门时,咬着唇凝视着晟澜。晟澜抬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子初定定地点头,像是郑重答应了什么,和人们一起出去了。
      姚思安抬眼慢慢扫看自己的女儿女婿,沧声道,“姚家确实是有件宝贝,价值连城,无可取代。你们中只有木兰一直都知道,因为这件宝贝当年救过木兰的命,也因为这件宝贝才让曾姚两家得以联姻。”
      荪亚恍然大悟,道,“是甲骨。”
      姚思安继续说,“没错,是甲骨。木兰当年陪嫁是一部分,其他大部分埋在了姚家旧宅,几年前我们乔迁到王府花园,黛芬又指出一个隐僻的酒窖,那是王府旧时修筑的,我便把甲骨都转移到了这里。甲骨和这宅子的来源都是机缘巧合,和我们姚家各人的缘分也密不可分。我的儿女们都因缘相聚在这里,居住在这里,所以,我今日才要和你们讲明。”
      荪亚问,“爸爸,我们应该怎么办?”
      姚思安沉吟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的王府花园住着几十口人,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晟澜和黛芬也都怀孕了。这场战真的打起来,王府花园该由谁撑起?又该怎么撑起?”
      木兰心中感伤,道,“爸爸,那你呢?”
      姚思安道,“你们不必管我,我与你们母亲年纪已经大了,希望是在你们和你们的孩子身上,是时候该想到最坏的打算了。鸿瑾,兵临城下,当如何?”
      众人未料姚思安竟会将问题抛到汪鸿瑾身上,此时,每一个人都注视着他,晟澜是伤戚,木兰是钦佩,荪亚是疑惑。姚思安双眼炯炯有神,是信任,是认可,更是真正的父亲看向自己孩子。
      “按兵不动。”汪鸿瑾道,“日本人并未打过来,而守在府外的只是几个喽啰,最起码可以肯定他们探听不到什么。”
      荪亚问,“你怎么知道?”
      汪鸿瑾看着姚思安道,“因为甲骨的事原本就只有爸爸和木兰姐知道。”
      荪亚松了口气,连声称,“对对对,连我都不知道,没理由日本人会知道。”
      汪鸿瑾道,“这件事一直有个蹊跷的地方,日本人是怎么知道姚家有甲骨的?一,必定是对姚家十分熟悉的人,否则日本人怎么晓得姚家就有甲骨,北平大户人家一般都有些古玩宝物,或是家传或作珍藏,那些未必就比甲骨廉价;二,就是世仇,这显然针对着姚家来,姚家枝繁叶茂姻亲众多,这样猜测也符合我说的第一点。”
      姚思安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鸿瑾说的我也都想过,即能和日本人沾上关系,又能如此熟悉我们家的事情,不难猜是谁。”
      荪亚皱紧了眉头,还在冥思苦想。
      木兰微微张口,本想说些什么。
      汪鸿瑾却横出一句,“爸爸,你放心,无论是谁,姚家的事情我会查清究竟是谁。”
      晟澜含泪蓦然看向他,汪鸿瑾安慰地对上她的视线,轻笑道,“如今我住在姚家,我也是姚家人。”
      姚思安显得十分宽慰,动容道,“你本就是我姚家的孩子。”
      汪鸿瑾也凝看着姚思安,前半生的浮沉与颠沛,他从未如此感激一个人。这样睿智的老人将女儿嫁给了自己。他虽修的是庄子无为的道,心却是凡人世俗之心。他是一个父亲,心里承载着家族的传承之艰,儿女的守业之难,以及对整个家满满的牵挂。
      汪鸿瑾从没想过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会是一个孩子。
      曾几何时有人当他是个孩子。

      晟澜暗想,汪鸿瑾似乎变了,从前的他将家里的事情看得很淡,他的出身也确实不会对家庭有过分的倚重。在上海的那段日子,他忙碌而艰辛,她也未对他在家里待的时间短了而心怀责备。
      那夜,晟澜夫妻最先回去,各人在外间等了一阵,姚思安命木兰和立夫留在书房,后又让人先离开。儿女们皆言听计从,连长子迪菲也未有异议。

      “余姨死了。”
      汪鸿瑾的侧脸在灯光中显得模糊冷清,神情自然是悲伤,他经历过太多生死,尘归尘土归土之后,只剩下肃然而镇静。
      “什么时候的事情?”
      灯下,晟澜亦是看他,消息说得忽然,今日已经疲惫,到底还是震惊伤感。
      “年前。”汪鸿瑾平静道,“她病得很重,一直不肯让人送信来上海。”
      晟澜面孔迎着暖黄色的灯,戚哀道,“余姨走时一定很寂寞。”
      汪鸿瑾并未说话,而是用手抚过她半遮着脸的乌黑长发,苍白的面庞那憔悴如瓷,楚楚动人。
      “丧事呢?”晟澜转过头问。
      “已经办完了。”汪鸿瑾眉宇微蹙,瞳孔如漆。
      “你原本身体还未康复,常常出去,原来是为了……”晟澜一顿,咽喉发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太累了,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想让你操心。”汪鸿瑾如是道。
      “你应该带我去见灵堂祭拜,余姨对你是那样的好。”晟澜叹道。
      “原本有些事情我想瞒你一辈子,但余姨走了,我觉得如果有那么一天真的遇到了那些事情,再不会有人告诉你。”
      “什么?”晟澜疑惑道。
      汪鸿瑾目光望前,却不似真的看着何物,缓缓道,“卓尔,他不是我儿子。”

      晟澜怔怔地,却不假思索地说,“可他姓汪。”
      汪鸿瑾孑自一笑,“他当然姓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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