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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见宝玉 ...

  •   宝玉的声音传来,从丫鬟到主子,贾母道贾敏,各个神色一变,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王夫人肉眼可见地卸下假面,露出真心的笑容,看看门口再转头朝贾敏道:“这是我家混世魔王回来了。”

      恰好这时丫鬟打帘子,宝玉大步走了进来。俊秀喜气的面庞,干净利落的动作,真、活泼可爱,林黛玉面无表情地想着。却见贾敏情不自禁地对宝玉流露出喜爱之情。
      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前的小少年重叠,黛玉最先想起的还是她对他最失望的一刻。

      她永远忘不了她感觉自己快死了,躺在床上,哑着嗓子问:“宝玉呢?”
      她身边唯一的大丫头紫鹃红着眼睛道:“姑娘,宝二爷、老太太、太太都在骗你,新娘是薛姑娘,宝二爷欢欢喜喜接进院子去的……那边没一个人过来询问姑娘的情况……”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脸色苍白到接近于麻木。她突然好恨,好不甘心,想不通自己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要死。一瞬间心口剧痛,她想质问宝玉,那句:“宝玉……你好……”狠字没说出口,她就再也喘不上气。紫鹃听见了吗?宝玉听见了吗?

      即便作为灵魂在这处飘荡了十五年,她依旧没找到答案。

      神思回到眼前,贾宝玉比她长一岁,现在十岁了。他看起来纯真极了。

      他给王夫人请安过后,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转动着,跟各个关注他的贾府女眷打过招呼,便转到这边。看到贾敏和她左右的儿女,眼睛一亮。

      便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朝贾敏作了个揖。
      “这位想必就是我家美丽端庄的姑姑了!姑姑,听奶奶说过很多次您做姑娘时在京中那是排的上号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敏被他夸得笑盈盈的,拉着他道:“这位想必就是宝哥儿了,听说是衔玉而生,这形容相貌果然与旁人不同。也会说话得紧。”

      王夫人在边上听着,很是高兴,道:“也就这点好了。不过老太太太宠他了些,长这么大还爱跟姐妹们混在一起玩。哎,只盼着他什么时候能转性儿。”
      林黛玉听着王夫人说话,忍不住乐了,高兴得咳嗽两声。却让贾宝玉找着机会看她。

      王夫人见贾宝玉直盯着林黛玉看,让林黛玉紧张得咳嗽,怕贾敏多想,赶紧催促道:“那是你林妹妹,还站着做什么,去见礼。”
      林黛玉在宝玉有动作的同时起身,她抬头对贾宝玉行礼,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黛玉见过二表哥。表哥这是要在妹妹脸上看出花不成?这不礼貌哦。”

      贾宝玉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和林黛玉对上眼,怔了怔。他道:“这位妹妹我是在哪里见过的。”

      见他说出跟前世一样的蠢话,林黛玉手很痒,她按住腰间小皮鞭,咬牙笑道:“是么?二表哥,我也觉得我们前世见过,应该是那种不死不休的仇人吧。见面就要打架那种。”

      此话一出,全场俱静。

      还是贾敏最先反应过来,起身把黛玉带回身后的座位处,用力按着黛玉肩膀让她坐下,眼神带着杀意警告她闭嘴。

      之后贾敏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对一脸和蔼快端不住的王夫人道:“嫂子别生气,妹妹先陪个不是,我家黛玉今年十岁了,正是不好管教的年纪。请嫂子和宝玉侄儿别放在心上。”

      王夫人心里有些怀疑,面上倒和缓不少,转身让宝玉去坐着。贾母在上首没听清他们的对话,见动静不对喊宝玉过去,宝玉委委屈屈应了,临走还特意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却只是沉默低头。当年,就因为某人那么说了一句,她后来总觉得两人跟旁人不同,理所当然觉得他对她是一样的感觉。如果不是这样,她后来怎么也不会轻易把一颗心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丢失了自己。

      王夫人见宝玉的样子只觉得丢脸,气道:“瞎混说什么呢?你这林妹妹从出生就在扬州,连你奶奶都没见过她,你从哪里见的。老祖宗喊你了,还不快去,瞄什么呢?”

      贾宝玉跟贾母说一会话,还是惦记着黛玉。在心里为黛玉之前的态度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走到黛玉身边,抿抿嘴,从衣襟里捧出一块镶好的玉,又问:“妹妹有玉没有?”

      林黛玉连一丝眼神都不曾施舍,安静地摇摇头。想:下一步可不是又要发疯?
      果然,贾宝玉一听她没有,伸手就要把那玉从脖子上拽下来,嚷道:“这什么破玉,别人都没有,现在连这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我要他何用!”

      王夫人吓得几乎扑过去,又有几个丫鬟过去拉扯。
      林黛玉被逗笑,紧紧用手帕捂住嘴,贾敏瞪了她一眼。

      眼看事情不能收拾了,贾政从屏风外过来,吼道:“孽障!像什么样子!这么大了还发小孩子脾气,还当着客人的面!过来!”

      听道贾政的声音,贾宝玉果然不发疯了,垂手站着。王夫人松了一口气,丫鬟们退了下去。
      贾敏站起身,朝贾政福了福:“二哥。”

      贾政点头,道:“妹妹和两个外甥且跟你二嫂坐着喝茶,我带我这孽子跟妹夫讨教下学问。”说着朝贾宝玉瞪了一眼,贾宝玉便乖乖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林黛玉看着自家二舅得背影,心道,舅舅看起来这么正经,只不知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看老祖宗养孙儿的态度,大概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吧。

      贾敏带着儿女在这边又说了会话,林长安年纪小容易犯困,在她怀里睡着了。

      贾敏怕吵醒小儿,便向王夫人请辞。王夫人知道她们回了梨香院要忙着归置行李,便没留她们吃饭,想着贾母那必是要给他们接风的。

      于是在贾母指的两个婆子带领下,贾敏带着林长安的奶娘并两个婆子、三个丫鬟一起往梨香院走去。

      造化弄人啊!越靠近梨香院,林黛玉心跳得越快。她来之前绝不会想到,自己会住薛宝钗曾经住的院子。

      前世有很多个温馨的日子她是在这里过的。

      那时候王夫人的姐姐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住在这里。她虽然因为贾宝玉偶尔会生薛宝钗的气,但薛宝钗作为姐姐,做的很不错。

      仔细想想,她是喜欢宝姐姐的。即使后来她代替自己嫁给了贾宝玉,要死的时候她也没恨过她。现在想来,或许那时的自己就隐隐知道谁才是罪人吧。

      那时候她得了空就会到梨香院来,在薛姨妈跟前腻一会儿。回想她虽然做的隐秘而克制,尽量维持一个官家小姐的自尊,但对母爱的渴盼大概是遮掩不了的。

      很感激那时候薛姨妈没有把她的这些情绪点出来。并且像对宝姐姐一样对她关怀备至,给她做好吃的,关怀她是不是冷了,教她做针线。而宝姐姐大她三岁,她初见她时宝姐姐就快及笄了,很会做人,跟她在一块从不觉得无趣或被冷落。

      想想,大概这些她这一世也比不上宝姐姐,这大概是天生的特性。

      按前世那样,宝姐姐大概两年后才会来,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样子?

      意识到思绪跑远,林黛玉赶紧摇摇头,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以前的事,多关注眼前。

      梨香院是个两进的院子,从贾府这边经过一个夹道可以走后门进到后院。
      院子里还残留着一些尘土的气息,不过看起来挺干净。想来贾母他们提前几天就打扫过的。

      林如海这次没打算在京城久住,带的东西不多,是一些当季的衣物简单的铺盖和四五箱日常用品。
      其他都是带给贾府众人的礼物,有十来个箱子,一些已经送出去了一些还和自家东西一起放在院子里。

      贾敏让专门照顾小长安的李嬷嬷先带他睡觉,自己带着林黛玉和一众丫鬟从卧室开始收拾。虽然说贾府的下人打扫过,贾敏还是不放心,毕竟是自己住的。
      重新打扫一遍后,又把屋里的东西按照平日的使用习惯归置一下,这才把从扬州带的东西摆出来。

      看时辰已经要掌灯了,贾敏估摸着不一会贾母那边会叫去吃饭,便把几个房间的用途给仆人们说了一遍。
      先让大家知道哪里是自己歇息的地方,再让他们自己去收拾灶房便和黛玉一起为晚上的接风宴作准备。

      果然这边廊下刚挂好灯笼,贾母那边就有人来接。
      正好林长安醒了,贾敏给他穿了一件红褂子,显得小娃娃白白胖胖的,林黛玉也忍不住逗了他几回。林长安屡战屡败对姐姐恨得牙痒痒。
      林黛玉看这小孩生气了,赶紧牵着他的手。林长安立即服软,紧紧拉住姐姐。

      贾敏落后一步看着儿女的背影,也是一脸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今天跟贾母见面的时候她们娘俩相对哭了很久。贾母也说前面的那个儿子没留住,生了黛玉又难产,这七八年没听到消息以为她再也不能生了,没想到盼到了林长安这么个宝贝。

      难得的是林长安不像她姐姐身子那么弱,他是足月生的,生的时候顺利,长得也顺心,很少生病,一直胖乎乎的。

      别人家都指望儿孙出人头地,贾敏却只盼着这一双儿女好好地长大成人,现在见他们感情那么好,她更满足了。

      到了贾母这边,只听贾母哈哈笑着。走进去看到她正把贾宝玉搂在怀里说话,王夫人邢夫人在边上陪着,王熙凤忙来忙去地指挥着布置席面。

      林黛玉给贾母和几位舅母、大嫂李纨请安之后牵着林长安去了迎春她们那边。

      贾敏请过安就在贾母旁边坐了,看贾宝玉虽然乖巧地站在下面,那表情却似受了委屈,便问道:“呀我们宝玉,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呢?”

      林黛玉精神一振,嘿嘿,又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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