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留洋英国（清穿）》绯萍绕竹

18、寝院

　　贾宝玉最后一个踏进门，贾政跟他说几句话后，他的小厮和丫鬟袭人给他收拾好久的东西。一番艰难取舍才最终让宝玉背一个大布包，提一个大行李袋。

　　他带着自己的东西到三姐妹身边，赶紧把手里的包放地上，抬头正看到那边一女子招呼三姐妹过去。他赶紧催促：“宝姐姐、云妹妹、林妹妹，你们快去那边吧，我去这边。”说着，他又提起自己的行李艰难地往另一边集合的大树下走。

　　黛玉看宝玉吃力的动作，再看跟他一样因为拿很多行李热的直擦汗的少男少女还不少，她不禁有些担忧。门口的侍卫可说过好几遍只能带最紧要东西的，拿太多行李估计要有苦头吃了。

　　三姐妹在绿衣女子身前站定，她拍拍手，边上或坐或靠的几位官家小姐便纷纷站起来。接下来绿衣女子说话了：“各位小姐好，人到齐了。根据上面的安排，十二人一批，我们正好凑足十二，可以进去挑院子了。一共四个院子，每个院子三间大屋，四人住一间。床位先到先得。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快点走吧。”

　　她这话一说完，紧迫感马上有了。大家忙整理自己的包裹行李，迈步跟上绿衣女子。

　　湘云背上一个大包裹，手上提着贾母给的点心盒子，从过来后眼睛就紧跟着绿衣女子，行动后她偏头对黛玉说声“我先行一步探探情况，你们跟上”便加快步子赶上带路的绿衣。

　　黛玉和宝钗也就落后她十步左右，心下担心她闯祸走得快了点，便把湘云的话听个正着。

　　“这位姐姐，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您是管我们的先生吗？”

　　那个绿衣并不反对别人搭话，见湘云跟上来，她笑呵呵地说道：“姑且算你们的先生吧，我比你们年长许多，你可以叫我古娘子。”
　　古娘子梳着小把头，一副妇人打扮，面容温柔，眼角有少许细纹。看起来二十五岁不到，行事说话给人一种很靠得住的感觉。

　　湘云见古娘子回答，神情放松了些，接着问道：“好的古娘子，您是教我们什么的呢？我们女孩子单独在一起上课吗？”

　　古娘子却摇头：“并不。除我之外还有三位娘子，一起担任你们的生活导师。在宿舍的时候由我们教你们生活技能。我之前是雍亲王府的厨娘，从孩童开始学做菜，以后就教你们认识食材以及做饭。”

　　“什么？我们要自己做饭！”不止黛玉宝钗，旁边悄悄听着两人聊天的女孩们都炸锅了。这不啻于一个噩耗，她们彻底跌落到平民阶层，要开始为穿衣吃饭这种不起眼的小事操心。

　　“别急。”古娘子笑着看了大家一圈，用她温柔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并不是一开始就要自己做饭。学院考虑到大家都是高门贵族的小姐公子，没干过这些事，头两个月是提供定餐的。”

　　“定餐？不能点菜吗？”

　　一个响亮的声音插进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只见最后一个胖胖的圆脸姑娘正撑着膝盖，边喘气边红着脸看古娘子。她的脚边一边一个大包，背上还背着一个，身形看起来已经长成，略显丰腴。

　　古娘子只疑惑一瞬，边又笑道：“对，这两个月只有定餐，不能点菜哦。想要点菜，只能第三个月自己做。”

　　那姑娘闻言失去信念般跌坐在地，仰天哭道：“哇——我不要上学，我要回家——”
　　胖姑娘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悲切之情真情实感，声音高高低低格外有感染力，让边上这些被身上的行李压得浑身疲惫的女孩跟着悲伤。打眼一望，有半数人在小声啜泣，黛玉偏头，只见宝钗也在抹泪。

　　被胖姑娘一打断，大家都站在原地。剩下没哭的也抬眼去看古娘子。

　　古娘子似乎早料到会发生什么，见此情形不急不恼，依旧温声说道：“小姐们，该继续走了哦。我们排在第二，后面还有两组马上会追上来。最后到宿舍的人没有选择权哦。而且你们哭是没有用的，你们的名字上了皇榜，就算你们现在到大门口要你们的爹娘带你们回家，他们也不敢哦。”

　　最温柔的话，最尖的刀。偷偷哭泣的人猛地收住泪，胖姑娘却不相信，她抹一下脸，起身说道：“我要试试。我爹娘最爱我了，他们会带我回家的。”说完，在古娘子的眼前跑远，行李被她丢在原地。

　　古娘子拍拍手，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继续往前。众人跟在她身后，沉默地走了一会。又有一个姑娘走到她身边，和湘云一起找古娘子聊天。

　　在场的十一个姑娘，跟黛玉几人差不多，都是三五相熟的。这也平常，毕竟在京城扎根多年的就那么几家，互相之间结姻亲再正常不过。此时大家看清现实，一边费力搬着自己的行李赶路，一边听古娘子几人说话，一边小声聊天。

　　黛玉也跟宝钗聊天。
　　“没想到条件这么艰苦，饭都要自己做呢。我只会点香，其他连烧茶都不会。”
　　“我也是。学院不让人带太多行李，我娘和哥哥给准备的常服披风鞋子都没带，写字的纸也带的不多。这进去了穿什么用什么呢？”
　　“我估摸着，他们这么干，肯定考虑过的。毕竟是皇家学院，都会有的吧。”
　　“但愿……”

　　就这样，一行人穿过一组高大的院落，穿过一片树林，绕过一个湖，再爬两次山坡，终于到达古娘子口中的宿舍。

　　黛玉终于爬完最后一个台阶，恨不得趴在地上。她一路无数次想丢掉手中的包裹，又被强大的意念忍住了。最后，她这个甩两下鞭子都要停下来喘气的人，奇迹般地把自己一个大背包一个书香带上平台。当她回过神，看着脚下延伸出去的风景，有种神奇的满足感。人工湖、树林、书院建筑群、很多小院落、学院大门都清晰地展现在面前。

　　古娘子任由姑娘们回望山下的风景，为学院的宽阔壮美惊叹。

　　好一会儿，她才唤回众人：“这不过是大家在学院攀登的一个小小的山顶。以后，各位会越过无数更高的山峰，成为被很多人仰望的高点。”
　　黛玉，包括宝钗都被古娘子这句话所触动，由此开始幻想。

　　只是这种气氛很快被无情打断。
　　“呵，竟是古娘子第二个到？还不进来吗？正房我带的人已经挑完了，剩下的你们好好选吧。”两丛青竹中央的月亮门内走出一个身材婀娜面容俏美的女子，一开口满是火药味，看来她跟古娘子有些故事。

　　古娘子也不示弱，笑着道：“不敢跟齐娘子争。第二正好。”

　　古娘子带着众人往山门内走去，众学生拿着沉重的行李跟上。齐娘子站在门洞边，行礼回应着众官家小姐的问好。

　　黛玉于是又进了一个巷子，侧身看去，四个高大的院门凸出山墙，门口的石狮子分外醒目。

　　选择宿舍的时候到了。

　　众姑娘站在巷子的一端，看着连成一排的四个院子，三三两两聚堆讨论怎么选择和怎么组队的问题。有被行李压得喘不过气的，直接走进离得最近的那个院子，当场决定就这个。

　　黛玉听她们讨论，最近的这第一个院子最好，离大门近，进出都比里面的少走几步路。有体力好包裹轻的，当下放下包裹挨个看那几个院子，给出每个院子布局相差无几的评价。这下大家更无顾忌了，都从离得最近的这个选起。

　　湘云已回到黛玉宝钗中间，她带来独家情报，悄声说道：“我刚从古娘子那得知，和惠郡主已经来了，她在最里面那个院子。跟着大人物好出头，要不我们就去里面那个？”
　　宝钗听到郡主的名号眼睛亮了，黛玉都可以，三人便结伴朝那个院子去。

　　不多时到达院门口，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正中一颗大银杏树，树下有一口井、石桌石凳。院子里铺满了青石板，正房三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三间，有廊子。

　　院子精美别致，院子里的布景、廊下的天花彩绘都是精心制作，让人看一眼就能身心放松。

　　黛玉进院子走到廊子里，手中的箱子“啪”地松手掉到地上，整个人再也撑不住靠坐在栏杆上。真么都不管了，让她先歇息下再说。

　　她撑着头，侧靠着美人靠继续欣赏院子里的景致，湘云已经放好行李从房间出来，看她的样子笑得一脸揶揄。她也不过来，就在对面的廊下栏杆处坐着，朝她招手：“林姐姐！你已经走完九十九步啦，加把劲，就剩最后一步了！快站起来，拖着你的小背包过来。”

　　黛玉摆手：“饶了我吧好妹妹，让我再歇会。”
　　湘云继续招手：“别歇了，快来，马上有很多人过来的，你喜欢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歇着吗？”

　　这时宝钗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也很高兴，看看两人，对湘云笑道：“你这小丫头就会动嘴皮子，这么担心你林姐姐，去帮忙嘛！”

　　“啊——”湘云长叹一口气，“我也不行了。放好行李再挪到这边坐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要不，宝姐姐你过去帮帮林姐姐？”

　　却见宝钗抬脚，往另一边扶手上一靠，也坐下，脑袋枕着双臂，看起来比黛玉的姿势还舒服。她惬意地叹了一声：“林妹妹抱歉啦——啊，我也累死了。容我歇一会儿——”

　　“啊，宝姐姐你学我……”

　　正当三姐妹开开心心地互相打趣时，大门口的风铃响起一串欢迎新人的铃声，三人住嘴，齐齐转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先涌入一队四人的丫鬟队伍站在门内两侧，接着一个老嬷嬷扶着一个弱不禁风地小姑娘进来。

　　小姑娘拿眼左右看看黛玉三人，直把她们看的浑身紧张，什么疲惫都忘了，乖乖起身垂首站着。小姑娘的目光并未在她们身上多做停留，她转头继续打量这个院子。

　　好一会，她才收回目光，看向老嬷嬷道：“奶娘，这就是我要住的小院吗？怎么这么小？还这么多人？这要我怎么住？！”

　　老嬷嬷点点头，再看黛玉等人的眼光就像看一群蝼蚁，她高高在上地说道：“都没听和惠公主说吗？这地方殿下觉得太挤，你们几个在这更拥挤。知礼的赶紧拿了自己的东西滚出这个院子。”

　　“可是这……”湘云抬起头，想说，这本就是多人混居的宿舍，不是公主的宫殿啊。
　　“湘云，闭嘴！”宝钗突然强势地制止湘云。她拉着湘云进屋，让她拿起带来的行李，接着大步走出来，又道廊下喊黛玉：“林妹妹，我们快点走吧。”

　　带着两姐妹出大门，在门口处宝钗朝公主的方向福了福，依旧有礼有节地行礼道别：“打扰公主，薛宝钗代两位妹妹向公主请罪，请公主原谅。”
　　宝钗出院门后，和惠公主转身，看了看她，以及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小姑娘。竟然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