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频中不事君》君少双

28、云中谁寄锦书来（8）

　　日日为柳生赫供血，他就凭借着这样的身份在柳生宅邸住下了。由于双腿的缘故，他不能再练武，只能打杂。
　　生活毫无希望和波澜，心也慢慢变成了死灰色。
　　每每去问柳生赫打探的结果，总是被敷衍着赶出来，他心下恼怒却也无计可施——不呆在柳生宅邸，又能去哪儿？
　　或许，当初为了找人也只是借口，能让自己安心留下来的借口。
　　这样的变化已经引不起他的自哀自怜，他也就时而会思忖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

　　柳生赫索血的强度越来越大，每晚都会在他身上咬上十几个痕迹，且咬的很深。原先的刀剑伤疤已好的差不多，但又增添了许多咬痕，他本就削瘦，这一下脸色愈发显得苍白，他觉得这势头不大好，总有一天会被柳生赫吸干血，变成一具尸体。
　　究竟是什么武功使得柳生赫需要日日吸血，他从前无心去考究，但近日却倍感好奇，直到有一日，跟柳生赫办完事后他觉得不舒服，便没有立刻回房，在外面徘徊了片刻，忽然看见柳生赫夺门而出，一个趔趄摔下竹廊，浑身抽搐着往前爬，眼眶里渗出血来，五官扭曲，分外可怖。
　　——这是走火入魔之兆。
　　风何心下一惊，闪身躲到一侧阴影中，只见黑影如同大鸟一般从天而降，是一个穿着黑衣又带着黑斗篷的男人。
　　柳生赫垂死挣扎，看见那影子之后顿时露出狂喜的神色，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爬上去抱住了对方的脚踝，颤声道：“法王大人，您终于出现了......”
　　那黑衣男人没有回应，他猛地抬起手，骤然间，丰富有无形的力量铲过地面，风何觉得背后一阵空落，先前细小的蝉鸣和风声统统消失了，他被裹紧了一个看不见的结界里。
　　“怎么会搞成这样。”那男人轻轻地叹息，弯下腰抬起了柳生赫的下巴，似在端详。
　　“法王大人......我都照做了！”柳生赫颤声说：“风何真的是我儿子，我真的吸了他的血，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身体里仿佛有刀子在翻滚，他紧紧的扣住了那男人的手臂，挖出血痕来。
　　“这‘千禽戏’走火入魔，我也是束手无策啊。”男人摇了摇头。
　　“法王大人！法王大人，您一定要救我！”柳生赫血红的眼睛几欲裂开，他声嘶力竭的呼喊。
　　那男人面露男色，迟疑道：“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大义如柳生先生定然不会去施行。”
　　“什么！”
　　“挖出您爱子的心，吃下去！”男人一字一字的说，如同判决。

　　风何浑身一颤，他抓紧了身前的石头，心若擂鼓。
　　千禽戏，这是什么邪肆的内功心法，他想起柳生赫那猫一样的瞳孔，就觉得脊背发凉。
　　要坐以待毙么？！绝不能！
　　他狠狠的想。
　　再次探出目光时，那男人已经不见了，柳生赫竟然站了起来，面色如常，他犹豫了一会儿，拔出佩剑，走向风何的居所。
　　风何咬了咬牙，尾随而去。心里琢磨着就算要死，也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当把剑插入柳生赫的胸膛，温热的血溅了一脸，风何才觉得这大不对劲。
　　依柳生赫的武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落败，只是方才他仿佛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苦楚一般抬不起动作，借此机会风何才得手。
　　越想越不对劲，看着柳生赫那不瞑目的神情，他觉得心里微微发毛，干脆奔出门去，逃向主厅。
　　在柳生赫的屋子里翻箱倒柜，他惶然翻出了柳生家独门的剑法，卷一卷塞入衣袖，转而胡乱将一些财物打成包裹，背在背上冲向门外。
　　门被黑色的羽翼所封闭，风何踉跄退了几步，死死的盯着那堵在门口的黑衣男人。
　　“你待如何？”他咬牙道。
　　那男人抚掌笑了一声：“别害怕，若我有心要你的命，你诚然不会活到现在。”
　　风何握紧了拳，他忽然意识到柳生赫的死其实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
　　“是啊，我点了他气海穴，虽是一时间能让他紊乱的真气归位，但也只是一时罢了。”那男人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
　　不知为何，明明看不清他的脸，风何却可以感受到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和那毫无笑意的眼眸。
　　“你袖子里揣着的可是柳生家的剑谱？”男人道：“就从这一点来看，你对自己其实还不死心。”
　　风何没有说话，虽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对方看穿了。
　　“其实也没必要死心。”男人笑道：“你的腿，也不是无法医治。”
　　闻言，风何浑身一震，他狐疑的盯着那男人，仿佛在看一个鬼神。
　　“‘千禽戏’。”男人说：“也就是柳生赫所修习的内功心法，可以帮你重塑经脉，只不过需要小心谨慎。”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没有理由不相信。”男人淡淡的说：“我不会无缘无故给你机缘，你要拿些什么来换呢！”
　　“比如？”
　　“我要你的忠心。”男人说：“琅琊阁要你的忠心。”
　　“我若是拒绝呢？”风何冷冷的说。
　　“拒绝？”男人嗤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你会有很多种死法，我选都选不过来呢，你若是执意寻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男人的话仿佛有不可抗拒的魔力，让他不得不信。

　　看着手心里的心法，他想起男人所说的话：
　　“找一个强大的动物，窥伺它的行为动作，你自然会悟得其中万般妙处，这的源于华佗的五禽戏，听起来很玄妙是不是？只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千万别让它发现了你，否则柳生赫的结局就是你的下场。”
　　他觉得有看不见的铁骨融进了身体，虽给他力量，却也给了他牵制，他将像傀儡一样为人驱驰，永远。
　　但这已比原来好上太多了。
　　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说不定还会遇到......
　　他盯着云豹有力的扑食动作，觉得仿佛有力量灌注全身，脑海里又一次回响起那男人的话语：
　　“上昆仑，找到一个叫琅琊阁的地方，那才是你的归宿。”
　　时至他携着柳生家的青冥之剑站在昆仑山脚下，已过了足有三年之久。
　　那男人张开双臂迎接他，无声而笑。

　　踏进辉煌的殿门，他看见一个白衣少年负手站在大堂中央，身后一紫一黄两个少女并肩而立，那年龄稍长的紫衣少女头上插着一支紫玉瑶钗，端庄美丽。
　　抬眸一瞬间，他们目光相交，仿佛已过千山万水。
　　有缘千里来相会，也不过如此。
　　他们复又别开目光去，各自心照不宣——既是往事，就让他尘封吧。
　　琅琊阁的三剑，就此合璧。
　　转眼已过五年。

　　******

　　“当初若不是你削断我手腕经脉。我也不会落得加入连环坞，用这该死的匕首。”曹臧舔了舔手指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你真的认为你出的去？”风何忽的低笑了一声，下巴抵着剑柄。
　　“你！”曹臧刚想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腹中升起，他猛地打翻了银盘，匍匐在地上颤声道：“你下毒！”
　　“对。”风何起身，冷冷的俯视他：“下的是最普通的断肠散，不会立刻死，只会痛，是很痛！”
　　“擅自行动......你，你不怕南风止治你的罪！”曹臧的额头上已滚落豆大的汗珠，他惊恐的看着风何，突然觉得眼前的青衣男子很可怕，刀一般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舍弃，正是那种舍弃让他知道自己逃不脱。
　　“我早已不在乎。”风何望着他冷笑：“你最好招了，我便给你个痛快了结，若是不招......”他蹲下身平视曹臧扭曲的脸：“天亮之前，阁主不会派人来，你的肠怕是要断个尽，还是要死啊。”
　　曹臧蜷曲在地上发抖，由于剧痛，眼前的青衣渐趋模糊，有如鬼魅。

　　“砰”一声，牢外传来巨响，风何猛地回头，他看见惊霜小筑的二当家汤逸带了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
　　“风护法你！”汤逸不可置信的说：“你在，滥用死刑？！”
　　“救，救我......”曹臧勉力吐出几个字，便晕了过去。
　　风何默然，他忽的拔剑，吓得汤逸一个小跳，连忙横剑封挡，转而对身后的弟子急道：“还不快去叫薛护法来！这简直是反了！”
　　看着那弟子奔逃出去的身影，风何没有动，只是在千般思量。
　　为何会突然有人来？
　　是她，一定是。他冷嘲的想，难怪先前热情怂恿，原来早有打算。

　　很快薛锦便来了，眸色中掠过一丝惊诧，但更多的是忧虑，她蹙眉道：“还不快将剑放下！这是要造反么！”
　　他默默的凝望着她的眼，没有动作。
　　薛锦越发诧异——这是在逼着她抉择么？！
　　“二当家！”她转头对着汤逸喝道：“将风护法拿下，以......”她阖了阖双目：“暂以忤逆罪治！”
　　被反剪双手，擦肩而过，风何没有挣扎，反倒是笑了一声，无比的释然。

作者有话说

　　我决定迅速处理掉小风小锦纠结专场，太坑爹了。我阿逝都快被人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