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面冷心不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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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日，云天青除了吃药和略食些米粥几乎都是睡着。太清让玄霄负责照料云天青，免了他种种修业，说只在房中静思近日所得巩固第七重境即可。若说云天青伤重需人照料倒也不假，只是太清素来对玄霄课业十分着紧，琼华又不缺弟子，这种决定多少有悖常态。然而玄霄对外物甚为淡漠，此等安排既合了他心思，自然也便懒得琢磨。
是夜，云天青服了药渐渐入睡。玄霄为方便照看，索性在他身侧和衣而眠。半夜，玄霄忽被布帛撕裂之声惊醒，警觉可能是云天青出了状况，立时便清醒过来。弹指点亮油灯，果然见他脸色惨白双唇紧抿，冷汗已将一头青丝打湿，想来已经忍了很久，玄霄不由心中自责。然而当日他带云天青返回琼华耗尽气力，之后也没能好好休息，此时睡得沉些委实难免，况且云天青呼吸粗重却未呻吟出声，若非被单被他抓破，也实在没发出什么声音。
听到玄霄起身，云天青睁开眼睛，待稳住气息方低声道：“抱歉师兄……还是扰了你。我……”然而声音还是微颤，他便干脆不再言语，咬紧牙关转头避过玄霄视线。
“天青！”玄霄心里一紧，以为他伤势又加重，便道：“你撑一会，我这就去请青阳师叔。”
“师兄，”云天青拽住玄霄手臂，挣扎说道：“师兄，不必。”
“胡闹！”玄霄只当他犹自逞强，心里更是着急，却又不敢像平日一样拂袖甩开他手。
“师兄，真的不用……你，你看我脉象。”
玄霄皱眉搭上他手腕，果然脉搏弱而不乱，伤势并无反复之状。但看云天青脸色，却是实在
灰白骇人，半个身子都被汗水浸湿，到底是不能放心由他如此。
“我天生与别人有些不同，”见玄霄仍是要去请青阳，云天青只得撑着解释：“好处大得很，伤病总比别人好的快些……也有坏处，就是……略微多吃些苦头。”
“这……天青，是我的错。”玄霄恍然，却把眉头皱得更紧。
原来玄霄见云天青这几日异常嗜睡、醒着时也总是迷迷糊糊、神智不清明的样子，便向药庐煎药的小弟子询问，却是药煎好后又加了大量镇痛安神的东西。玄霄不知青阳为何如此吩咐，然他不通药理也知这类东西服多了无甚好处。虽然玄霄知道云天青略为不耐痛楚，却更知他心性强韧坚定，这日便自作主张将那些镇痛之药减了多半。如此看来，云天青睡梦之中痛醒，大约便是镇痛之药剂量不足所致。
听了玄霄解释，云天青反而一笑：“师兄做法甚合我意，哪里有错？呵，青阳老头子……也忒小看了我。”闭目半晌，又低声道：“师兄，我想……坐一会。”
玄霄伸手按住他肩，沉声道：“你坐不住，好好躺着。”
云天青皱眉摇头：“躺太久，后背好像变了木头。”闭目休息片刻，又低笑道：“左不过胸前是疼，倒不如，嗯……让后背松快一会。师兄，你扶我一把。”云天青一面说话一面连连抽气，却仍是要挣扎起身。
“真是……”玄霄看着云天青苍白脸色，到底是把胡闹两字咽了回去。蹙了眉将左臂环过他后背，小心翼翼扶他半坐起来。云天青伤成这样到底坐不住，玄霄不愿让他倚在弟子房冰凉墙上，只得自己靠在床头，又将云天青倚靠在自己身上。右手握了他手，缓缓将极柔和的土系灵气一丝丝输与他。
说来二人此时姿势简直暧昧至极，玄霄握着云天青一只手，几乎是将他抱在怀里。然而云天青此时痛得迷糊，玄霄忧心他病情，二人都无暇顾及。
灵力注入经脉，缓缓游走全身，云天青渐渐有种熨帖之感。他不欲玄霄失了太多灵力自身受损，略微好些便将手挣开。
“不管用么？”玄霄低声问道。
“……”云天青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还是好些了？”玄霄低声又问，语声几乎称得上温柔。
“……嗯。”
“那就不要拒绝。”重新握了他手输与灵气，玄霄语气与动作一样不容抗拒。“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片刻之后玄霄又开口道：“镇痛之药药庐还有，只是那种东西……你若熬得住，还是不用为好。”
云天青闻言，挑起语调道：“唉唉，我不过借……机占些便宜，怎么师兄……也看不出？”反倒伸手拍了拍玄霄手臂，倒像真是装疼一样。
玄霄甩他一记眼刀，实在厌烦他此时还油嘴滑舌，白白浪费了气力，便冷冷道：“云天青，你若有本事把气喘匀，把话说囫囵了，我就信你。”
“师兄你真是……没意思啊。”云天青叹一口气，抬手按住胸口断骨处。
玄霄觉出他身体一颤，低头见他按着胸口忙问：“怎么了？”
“呃，有个好法子，略按住好受些。”也不知是确实好些了还是玄霄那句话的作用，云天青改了简短句子，气倒不算喘匀，话却真是说囫囵了。
“别胡闹。”玄霄厉声，便要拉开他手。
“师兄别，我好歹混过江湖，不是胡闹。”
云天青语气确然不是玩笑，但玄霄仍是轻轻拉开他手，低声道：“你没力气，我来。”待把手放到云天青胸前断骨处，玄霄缓缓施力，又道：“我拿捏不住力道，重了你说。”云天青点头，片刻后低低一声闷哼，抬手碰了碰玄霄手背，玄霄便不再加力，稳住力道按在他伤处。
有了这点力的支撑，云天青呼吸时断骨便动得缓些，疼痛确实稍减。玄霄手掌温热，贴着他微凉的皮肤，感觉十分舒服。
“师兄，从来没人……这样照顾我。多谢。”
云天青从来惯于嬉皮笑脸打哈哈，就是玄霄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郑重地道谢，又想着这人本是替自己受的伤反倒向自己道谢，心里头便有些异样感觉，想得也多了起来。
玄霄于外物向来心思寡淡，是以虽与云天青交好，对他的了解也是仅限于他同修同住时的表现。这次下山时日虽不多，却让他确信云天青果然并不如表面看来那般轻浮。红尘俗世本为玄霄所厌弃，但不知为何那人身上的江湖气与俗世情竟都能让他不讨厌。本是再快意不过的日子，谁知最后竟是以二人对峙、云天青重伤而收场。
玄霄知道，云天青虽时有惊人之语，却并不在意别人于他观点的嗤笑或是斥责，是以极少与人真正起争执，更别提是到了与人对、峙拔剑相向的地步。正因如此，玄霄本对云天青所为很是恼怒，然而此时看着他虚弱摸样，想起他刚醒那日服过药后，硬撑着听到他一句“我明白”才肯昏睡过去，心里一阵阵发紧，竟也顾不得气了。
“那日受伤的人本该是我，你自己替我挡了，现在倒来谢我？”
“两回事啊师兄。”云天青轻笑，沉吟一会，忽然问了句：“若替你受了这伤的换做别人……师兄可还会如此，亲身照料？”
“自然不会。”玄霄立时答道，不知云天青为何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呵呵。师兄，多谢。”
玄霄扬眉，道：“又谢什么？”
“师兄啊，我谢你如此悉心关照，”云天青眉眼弯弯，语声愉悦：“更谢你待我与旁人不同。”
玄霄听了这话沉默一阵，忽然问道：“天青，你说从没有人这样照顾你，我倒想问，若是旁人愿意如此照料于你，你又如何？”
“啊？”云天青没想到玄霄会这么问，稍微思索一下不由大大摇头，“那怎么行，这么病歪歪软趴趴的让人看见，老子不是丢了大丑？”
“哦？那你现在觉得很丢人么？”
“啊？”云天青刷的一下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玄霄倒也不故意急他，只唇角含笑静等他回答。
嚅嚅诺诺半晌，云天青还是没想个冠冕堂皇的既不丢面子又不羞人的答案，只得扯皮耍赖道：“我在师兄面前向来便丢人，多丢几次也不怕什么。”
“是么。”玄霄扬了唇角语声带笑，似有几分讥诮却又蕴着难得的温情。他知道云天青这话虽不虚却也不是真正理由，然而此时心情大好，也就无意与他计较。
两人沉默一会，却是各自露了笑脸。云天青突然又道：“师兄，听我讲个故事如何？”
“你若是好受些了，不若睡下。”
“是好些了，可要说睡，”云天青笑着叹了口气，“今晚是别想啦。”
玄霄蹙眉，正待说话，云天青却又低笑道：“想说说话，师兄难道不陪我么？”
玄霄纵然知道他此番有点仗着受伤为所欲为的意思，却也觉得硬是不允未免不近情理。暗暗叹一口气，心道，罢了，以他这景况多半是无法入眠，若伤痛之时说说话分散些注意倒也是好的，且由他这一次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面冷心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