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拥抱》姚娆

4、第四章

　　“哎，对了，你是哪个班的？”时蕾再回到宿舍周嘉惟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周嘉惟趴在她的上铺，懒懒的耷拉下一条手臂，摇来摇去。
　　平心而论，时蕾对这个姑娘并不讨厌，可是她妈妈那幅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让她意难平，倒了杯热水给自己慢慢喝，回她的话便不及时。
　　周嘉惟也不在意，翻个身躺下自顾讲话，“我是六班的，本来都不想来呢，分数不够，想着去三中算了，可是妈妈偏要给我塞进来，还交了六千块择校费，多浪费啊，要是捐给灾区多好，够好些人吃饭呢。然后我心情就不好，妈妈哄我暑假出去玩，可是一玩就玩得开心到开学还不想回来，我妈说反正开学头几天是军训，晚点就晚点吧。我妈那样你也看到了，哎，多好的机会离开家不受她唠叨，可是她来了看到宿舍条件这么差死活不让我住，给你也造成这么大困扰真是对不起……”周嘉惟坐起身翻找些什么东西，向下伸出手，“给你，杏仁，可好吃了。”
　　“谢谢，我不爱吃零食，”时蕾摆摆手，对周嘉惟的好感又增进一层，这是个有爱心，不娇气的善良姑娘，“那后来你妈妈怎么舍得你留下了？”
　　“她说：哼，到时你可别哭着回来！然后就走了。”周嘉惟学着老妈的样子一手叉腰一手伸出指头向前点，惟妙惟肖。
　　时蕾也被逗得笑了起来，周嘉惟看她肯笑才松下一口气，侧身攀着上铺的栏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板着脸对我呢，我妈那人，就是宠我，哎，真是没办法……”
　　“我今天身体不大舒服，并不是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时蕾也为刚才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起来。
　　“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了吗？对了，我妈给我带了好些日常用的药，我找找放在哪里了。”周嘉惟说着往床下爬，时蕾阻止都没用。上下铺的栏杆间隔太大，周嘉惟一脚踏空脚背狠狠的擦在床沿，立刻脸都纠成一团。
　　时蕾把她搀扶在自己床上坐下，“小心点。”
　　“没事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啊，我不疼，真的不疼。”周嘉惟边说边嘶嘶吸气，还要钻到床下去翻看带来的箱子。
　　时蕾有些难堪，“我看，我还是跟你换换吧，反正，反正我以前也是睡上铺的，习惯了。”
　　有低低的抽泣声从床下传来，时蕾担心的问，“怎么样，很疼吗？快出来我帮你看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呜呜……”周嘉惟的声音在床底下闷闷的，“我爸说我连高中都考不上，可是，可是真的不是我故意的啊。你看看我，连下床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老让周围的人为我担心……”
　　“没事没事，你第一次出家门，难免有些不习惯，快出来吧，窝在床下多难受。”时蕾不会安慰人，扎着手脚不知该怎么办好。
　　周嘉惟抱着个小小的医药箱钻出来，脸上沾满了灰尘，又被泪水一冲，很狼狈。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中考都已经过去了，考得好或不好都是过去的事，看就看三年以后了。”时蕾拍拍她的手，接过药箱，“先看看你的脚吧，明天还要军训。”
　　“你初中就住校吗？哪个学校啊？对了你还没说你哪个班呢。”周嘉惟吸吸鼻子，看时蕾小心翼翼的帮她褪下袜子，帮她处理伤口。
　　“初中在县中，现在一班。”时蕾言简意赅。
　　周嘉惟吃惊的跳起来，冷不防头又碰到上铺，哎哟哎哟的叫唤。
　　时蕾拉她坐好，“怪不得你妈妈不放心你住校，看你冒冒失失的。”
　　周嘉惟吐吐舌头，“你是优班的啊，那你认识柯扬吧？”
　　“不是优班，是一班，这几天军训，我们班的人我都还不认识。”时蕾找到碘酒用棉签涂在周嘉惟擦破皮的脚背上，一边轻轻的呵气。
　　周嘉惟大失所望，“一班就是优班啊，入校分数前五十名的都在一班。你不认识柯扬啊，我还想让你帮忙介绍一下呢，我崇拜他好久了……”
　　“哦，是吗。”相对于周嘉惟的情绪大起大落，时蕾一直都淡淡的。
　　“哎，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崇拜他，难道你没听说过柯扬这个名字吗？”周嘉惟的不可思议就好像时蕾是从外星来的一样。
　　“没听过，你为什么崇拜他啊？”时蕾抬起头，给了一点响应。
　　周嘉惟这才找到感觉，“嗯，他是今年中考全市第一名，不止如此，他物理化学奥赛都是一等奖，中长跑也很厉害，英语就更强了，可以直接跟外国人对话，可惜去年冬令营时我发烧了没参加，要不就可以亲眼目睹他真身了，据说长得也很帅呢！”周嘉惟一脸憧憬，两眼直冒小粉心，“对了，刚才来找你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长得也不错嘛，就是看起来有点凶，不过对你还蛮温柔。”
　　“是我哥。”时蕾又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搞得周嘉惟很泄气，“唉，你怎么这么闷啊。”
　　“你要吃饭吗？我去打壶热水，现在食堂应该没饭了，我们泡面吃吧。”时蕾拎了拎水壶，转移话题。
　　“我跟你一起去，”周嘉惟穿好袜子和鞋，“我还不知道开水房在哪呢。”

　　“惟惟，你的脚怎么了？”周嘉惟的脚背上的伤口蹭在鞋子上，走路有点瘸，两人刚走出宿舍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乔安旭，你在这里干嘛？”周嘉惟笑了笑，“你不是来偷窥女生宿舍吧？哈哈！”
　　“说什么呢，”乔安旭抓抓头，跟着她们一起走，“刚才走到校门口听你妈妈说你要住校，让我来劝劝你。”
　　“有什么好劝的，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爱睡着呢，住校早上能多睡十几分钟。再说我妈那么唠叨，我在这能躲清静，一周回去一趟还能换点爱心关注，这么多好处，何乐而不为呢！”周嘉惟和乔安旭是从小到大的多年同学，两家住的又近，乔安旭也和她家里人一样叫她惟惟。
　　“就你懒，”看着周嘉惟得意的模样，乔安旭也觉得好笑，“以后功课紧了，可不要再贪睡，要不……”
　　“知道知道知道，烦不烦呐，高考分数再考不够花钱也没地儿上学对不对，最烦你们说这些，跟我爸一个样！”周嘉惟皱皱眉，赶苍蝇一样赶他，“你赶紧走吧。”
　　乔安旭好脾气的笑了笑，“嗯，时蕾，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她。”
　　“哎？你们认识啊，我还想给你介绍一下呢。”周嘉惟瞄了瞄两个人，看时蕾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了悟，“哦，对了，乔安旭你也是优班的，赶快把柯扬交出来！”
　　乔安旭拍拍她的头，故作严肃，“人家早都回家了，要看明天赶早吧。你说你，玩到现在才来上学，好好收收心。脚是怎么了？来，水壶给我，我帮你打水。”乔安旭说着接过周嘉惟的水壶，顺手把时蕾的也拎过来，快走几步往开水房去。
　　周嘉惟用肩膀顶了顶时蕾的胳膊，挤眉弄眼的说：“我哥们儿，怎么样，不错吧，介绍给你？”
　　时蕾摆摆手，“不用了，慢慢就认识了。”
　　“哎，你这个人真无趣。”周嘉惟撇撇嘴，“你说柯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算了，你肯定不会发表意见的，还是等明天看真身吧。”
　　“是个吹蚂蚁的人。”时蕾轻轻的说，看到乔安旭她才想起下午时莽撞的闯进校医室的两人，其中态度强硬塞给她一瓶水的，正是柯扬。
　　“什么蚂蚁？”周嘉惟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听清楚，“这么晚了哪还有蚂蚁。”
　　晚上最终周嘉惟还是跟时蕾挤在了下铺，原因是细心周到的周妈妈忘了一件住宿最重要的东西——蚊帐。九月初的夜晚蚊子还很猖狂，尤其是遇到周嘉惟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才睡下就被咬得吃不消了，直喊时蕾救命。

　　第二天的军训没有照常进行，全校师生被召集在操场上开会，会议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为主题，面对对象是今年暑期洪涝灾害受灾地区，会议宗旨是捐款。
　　校长先是激昂的发表了一同演说，将现场气氛烘托起来，赞颂了人民解放军的英勇无畏，又用沉痛的口气表达了一番对受灾地区的惋惜，最后把支援地方建设，全民共出力作为考验时代青年的宗旨，号召大家踊跃捐款，为灾区群众贡献一份力量。
　　散会后回到班级，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小伙，自我介绍时说：“我姓孙，孙斐，也没比你们大几岁，叫小孙还是老孙随你们意，我希望能跟你们做朋友，但是得站在彼此尊重的立场上。”
　　孙斐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番台下，“班干还没有选，有人自荐吗？”顿了顿看没有人回应又说，“知道你们嫌做班干耽误学习，其实领袖气质要从年轻时期培养，毕竟与人交流沟通也是一门学问，让被管理者心悦诚服的管理才能更是一种艺术，怎么样，有人愿意接受这门选修课吗？没有的话我就点名了啊。”孙斐说着翻开花名册。
　　“柯扬，班长，时蕾，学习委员，乔安旭，团支书。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多多为他们的工作帮助。”孙斐对这班学生做足了功课，柯扬除了作为全市第一名升入一中，初中时也曾担任过班长，算是有经验，而且挺有领袖意识；时蕾的文化课成绩非常好，虽是县里考来的，农村的孩子更加认真刻苦，可以带动全班的学习风气；乔安旭是一中初中本部的，对本校了解更多些，人也和气，应该会是个好帮手。
　　“老师，这可不成。”提出反对意见的是一个胖胖的男生，柯扬认出是开学前跟他在篮球上有过争执的齐渊，本以为他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孩子，没想到也会在一班。
　　孙斐皱了皱眉，齐渊是体育特长生，进入一中本就是个特例，只因他老爸为一中赞助50台电脑成立了一个电教室，就直接把他塞进了优班，实在让很多人不服气，“怎么不成，你有更好的提议？说来听听。”
　　“昨天，他和他，”齐渊指了指柯扬和乔安旭，“军训时不守规定，害得全班被罚跑步。还有她，”又指了指时蕾，“她军训时晕倒了。老师，你不是指望这么一班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人来管我们吧，那我们班将来成什么样子。”说着还摊开手，摇了摇头，一脸痛惜的样子，很多人为他夸张的表情逗笑起来。
　　孙斐暗觉今后的管理之路有些难度，这些孩子聪明而自信，如果管教方式过于激烈又怕折损他们的自尊，自己当初接下这个重点班时不是没有顾虑，本以为凭着自己年轻活力一腔热忱可以与这些孩子产生些许共鸣，没想到难堪来得这么快，只有强作镇定，“那你的建议呢？”
　　“我啊，我建议我做班长，你同意吗？”齐渊两手撑着桌面，压低身体，抬高头，一脸欠扁的表情又引得一群人发笑。
　　没等孙斐答话柯扬站起来，“老师，这样吧，我们先一人做一周，然后民主选举，票高者得你看怎么样。”
　　“那就先这样吧。”孙斐点点头，“捐款大家先交给乔安旭，乔安旭，你统计下人名和数额。”
　　孙斐离开后齐渊喊着柯扬，“喂，你先还我先，抛硬币或者掰手腕，选一个？”
　　“随意，你愿先做就先做，反正你就那一周的机会。”柯扬不屑的转过身去，走到乔安旭跟前，拍出一张钞票，“给，老二，我捐的。”
　　“一周的零用钱都贡献出来了，挺有爱心的嘛。”乔安旭拿出个新笔记本，端端正正的记下：柯扬，100元。
　　“喂，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碗冰。”齐渊被轻视很不甘心，念念不忘开学前篮球场上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