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燃》原舒音

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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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中华在单真那里吃了瘪，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家，进门时弄出很大动静。李露听到声响从卧室跑出来，身上穿着睡衣，怀孕后她每天都睡得很早。

　　“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有事吗？”李露问道，没觉察出方中华心情不好。

　　“你去找过她是不是？”方中华气冲冲问道。

　　“你说什么？我找过谁？没头没脑的。”李露被问的一头雾水。

　　“我老婆。你去找过她是不是？告诉她你有了是不是？”方中华提高了声调，想到刚才越来越气。

　　李露缩缩脖子，这件事她没敢告诉过方中华，自认识后方中华禁止她与单真接触，她只知道他有个当医生的老婆，没想到见过之后才发现单真那么优秀，自己和她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方中华打心底也未真正喜欢过自己，不过是图她听话识趣罢了。

　　可现在不同了，她肚子有了他的种，这简直就成了她的护身符，有了孩子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当上局长太太，再不用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了，以后的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但单真是她幸福生活的最大障碍，不除不快。

　　想到这里，李露把心一横，仰着脖子朝方中华叫了回去，“你冲我叫什么？我是去找过她怎么了？我去告诉她我怀孕了，我不想让孩子成私生子，求她放我们母子一马，这都不行吗？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说着说着，李露声泪俱下起来，“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不如她，她高贵，有本事。我呢？高中勉勉强强毕业，人又不聪明，所以才笨的跟了你，跟了你有什么好处啊？人前人后被笑话，你家里人我一个没见过，现在孩子都有了，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没名没分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可孩子怎么办啊！”

　　“实在不行我把孩子打了，咱们分手，我现在就去医院！”李露把脸上泪水一抹，转头就往卧室走去。

　　“你这是干什么？”这下到轮到方中华懵了，和李露在一起就图她乖巧听话，从不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今天这唱的哪一出？

　　“我只是问问又没说别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方中华到底担心孩子，赶紧跟在李露后面进了卧室。

　　李露暗暗心喜，孩子就是方中华的死穴，只要她保住肚里的孩子就保住了一切，眼下这出戏要好好唱下去，她装作伤心欲绝义无反顾的样子，从柜子里拿出衣服，然后就要脱去身上的睡衣。

　　“与其生下来受苦，还不如不生，还你清净！”

　　方中华一边担心孩子，一边顾虑大晚上闹开了不好看，连忙上前抱住李露，嘴里嚷嚷，“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要孩子，可不兴乱说，真有事可怎么得了。宝贝，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你有什么错啊！”李露在方中华怀中不停扭动，心里更加笃定了，“堂堂一个税务局局长，想玩我还不是一玩一个准，心里就觉得我不如你那个医生老婆，这不，心疼人家了不是，我算什么，别抱着我，让我走。”

　　“哎呦，我不就问你找没找过她，瞧你这醋吃的，我没心疼她，你知道我去找她做什么了？”方中华好言哄道。

　　“我哪知道你们俩的事情，夫妻相聚呗！”李露瞥了眼方中华，嗔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方中华点点李露的鼻子，“我是去找她谈离婚的事，不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嘛，还吃醋。”

　　“真的？”李露又惊又喜，自怀孕后她就想打听方中华的意思，可又不好直接说。

　　“当然是真的。”方中华抱着李露在床沿坐下，“可你也是，去找她做什么？她不能生，你现在有了，你想她肯离婚吗？”

　　李露听了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当时只想逞一时之快，到忘了这茬，这才该怎么办呢？

　　“那怎么办？她为什么不肯离？多给她点钱不就是了。”李露说道。

　　方中华轻叹一声，“事情要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她不缺钱，你知道她出身什么人家？”

　　李露摇摇头，“她到底什么来头？”

　　方中华把单真家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李露，最后深深叹道，“这下她捏住我们俩的把柄，轻易不会离婚的。”

　　李露慌了神，虽然感觉单真气质非比常人，但没料到她家世如此深厚，她抓住方中华的手臂，“这怎么办？以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可丢不起那人。”说着，眼泪又下来。

　　“中华，你想想办法，不能让咱们孩子成私生子。”

　　方中华经过这么一闹，再和之前单真冰冷强硬相比，深觉李露和孩子真是可怜。

　　“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别太着急，别哭了，把身子哭坏了对孩子不好。”

　　“中华，我们母子可都指望你了。”李露顺势软在方中华身上，勾着他的脖子说道。

　　夜里，方中华辗转难眠。

　　他和单真分居已满二年，现在要不协议离婚要不起诉离婚，从今天这个状况看来，协议离婚已经不可能，那么就只有去法院起诉，而李露怀孕又是对他极为不利的因素，单真甚至可以告他重婚罪。

　　思来想去，方中华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李露“藏”起来，一旦法院展开调查，他要单真死无对证。

　　第二天一大早，方中华便对李露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让李露先搬回娘家居住，等他和单真的事情处理完再接她回来。李露开始哪里肯，万一这只是方中华金蝉脱壳之计，自己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回去，你也知道我早和家里闹翻了，我怎么还能回去，再说还怀着身孕回去，你想我被爸妈打死啊！”李露叫道。

　　“不会的，你听我说，我送你回去，和你爸妈说清楚，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听话，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段时间咱们不能见面，要是被我老婆逮到，法院那边我怎么说？”方中华说道。

　　“不行，我就不回去，没了你我怎么活，还有这孩子，万一你……”李露没敢往下说。

　　“听话。”方中华解释的口水都要干了，想想只有吓唬一下李露才行。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孩子，单真现在没证据证明孩子是我的，你要是还和我再一起就对她有利了，你想让法院把我们俩都抓起来吗？判我个重婚罪？别说局长这个位子，就是工作都没了，你愿意？”

　　“那当然不行！”李露立即回答。

　　“所以，你搬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事情平息下来我风风光光把你接回来，行吗？”

　　“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当然不会忘，放心好了！”方中华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吃完早饭，方中华帮着李露把东西收拾齐整，亲自将李露送到娘家，李露父母先对他横眉冷对，但女儿是怀着身孕回来的，两人又不好说什么，只等方中华把身上事解决干净，再把自家女儿迎娶回去。

　　方中华把李露送走，晚上下了班回了趟老家。

　　方中华老家位于临水市郊区，父亲过去在一家小工厂工作，退休前做到工段长，在村里也算说的上话的人，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除了忙农活就是在村口说三道四，方中华做了局长后更是腰杆笔直，村里人都不敢招惹她。

　　方中华进了家门，方母惊异儿子怎么这时回家。

　　“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又不是放假？出什么事了？”方母问道。

　　“没出什么事，你儿子能出什么事。”方中华笑道。

　　“那怎么跑回来了？”方母还是奇怪，儿子当上局长后越来越忙，不到节假日不会回来的。

　　方中华把方母拉进自己原来那间房间，并顺手将房门虚掩上，“妈，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神神叨叨。”方母嘟囔。

　　“我要当爸爸了，你要有孙子了。”方中华说道。

　　“啊！”方母叫了起来，“真的！单真怀上了！什么时候怀上的？几个月了？”

　　“妈，你小声点儿。”方中华赶紧把方母往屋里拉，离门边更远一些，这事让父亲听见可不好。

　　“我怎么能小声。”方母怪起儿子来，“到底怎么回事儿？别让妈着急，赶紧说说。”

　　“不是单真怀上了，是我和别的人有了。”方中华说道。

　　“什么！”方母又不禁叫起来，“那单真知道吗？你们不是还没办手续吗？这怎么办？你怎么搞的，怎么能捅这么大篓子，你爸知道怎么办？”

　　“所以不是让你小声点儿嘛！”方中华翻翻白眼，答道。父亲是个保守的人，对自己外遇睁一眼闭一眼，可和别的女人弄出孩子恐怕一时很难接受。

　　“那你赶紧和单真离啊！我可不能让我孙子吃亏。”方母首先想到的是宝贝孙子，方家几代单传，单真一直不生是她最大的心病，只要有了孙子，谁怀的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方中华皱着眉头，说道，“她不肯离。”

　　“这个单真是怎么回事儿？”方母恨恨地骂道，“站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让别人舒坦。你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哎呀……妈！”方中华心里更烦躁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键是怎么让她改变想法。”

　　方母眨眨眼想了一下，“我看这么着，我去找她说说。”

　　“妈，你有什么办法？”方中华问道。

　　方母冲儿子摆摆手，“你别管，我想办法就是。出去吃饭去。”

　　方母想了一个晚上，决定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再上硬的。

　　一天，单真下班回家，走到小区大门口被保卫室大爷拦了下来，说是婆婆来看她，没钥匙进步了家门正在保卫室里，单真朝屋里望了一眼，可不是，方母就坐在里面。

　　“妈。”自己还没和方中华离婚，单真好歹喊了一声。

　　“单真，你回来啦！”方母见单真站在门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来早了进不去就在这儿等了一会儿。”

　　“那上去吧。”单真轻轻说了声，心里却犯起嘀咕，自己等同和方家闹翻，婆婆此时找上门来是所为何来？站在大门口又说不清楚，只得把方母先请上去再说。

　　方母跟着单真进了屋，四下看了一圈，啧啧嘴说道，“家里冷清清的，吃了没？我给你做晚饭？”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往厨房里去。

　　单真连忙拦下方母，“妈，不用，我在单位食堂吃过来家的。”

　　方母停了下来，她哪里想给单真做饭，无非是做做样子罢了，“整天吃食堂怎么能行？身体要紧，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好。”单真点点头，“您坐，我去倒杯水给您。”

　　单真倒了杯白开水出来，方母接过杯子不喝只放在茶几上，指示单真坐下，“单真啊！”方母笑着喊了一声。单真只觉方母笑里藏刀，婆婆今天是来者不善，绝不是来关怀她的。

　　“你和中华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和你爸年纪越来越大，可你们一直也没个孩子，我急啊！”

　　单真静静地看着方母，就知道婆婆又会拿孩子说事儿。

　　“我也知道，中华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他也是没办法。你看，我是这个意见。”方母眼瞅儿媳脸上平静无波，真正觉得单真不好对付。

　　“你呢，要不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我听说现在不是有那个试管婴儿么，实在不行你和中华试一试，要么和中华离婚，中华不会亏待你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做试管，单真不是没考虑过，要是方中华对婚姻忠诚，对她仍旧是爱护的，那么她愿意受苦，可无奈方中华根本没那个耐心，早早弃他而去。更为可笑的是，小三已经怀孕，方母还提这件事，这明明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那李露的怎么办？”单真微微笑了一下，问道。

　　“李露？李露是谁？”方母装傻，问道。

　　“原来您还不知道。”单真一笑，才不相信方母不知道李露的事情，不然怎么会找上门来。

　　方母眼珠一转，接着说，“我听中华提过，我和公公都没当真，你是中华名正言顺的老婆，要是你同意我的意见，我可以让中华去叫她打了，以后再不来往。”

　　身为女人怎么能如此心狠，看来婆婆只要孙子，根本不在乎是谁生的，单真替李露不值。

　　“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再说中华也不一定愿意，到底是他的种。”单真冷冷说道。

　　“这你放心。”方母拍拍胸脯，“中华打小最听我的话，我去说，你就放心好了，怎么样？你同意吗？”

　　单真觉得要吐了，自己是瞎了眼睛才嫁进这样的人家，她摇摇头，“我没想过和方中华生孩子。”

　　“你说什么？”方母像是没听清，但其实却听得清清楚楚，单真虽然和她这个婆婆不亲，可方母码准单真是个死性子，绝对不能容忍儿子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我说不会和方中华生孩子。”单真又说了一遍，事已至此，再谈孩子有什么意义？

　　“你不生，那就和中华离婚，别再拖着他了。”方母恨声说道。

　　“我不会离婚的。”单真正视着方母，回答。

　　“你……”方母一听愣了，脸越发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生也不离，你想害死中华啊！想毁了我们方家吗？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不是我害你，是你儿子害你。”单真回答。

　　“我儿子对我好得很。”方母拍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手指戳着单真，“我告诉你单真，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好好来求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您请回吧。”再说无益，单真干脆请客走人。

　　方母的脸在抽搐，嘴里撂出狠话，“我也只来求你这一次，既然你不听，那好，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哼！想和老娘斗，你还嫩了点儿，咱们走着瞧。”

　　方母甩手走人，单真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给方母倒的水渐渐冰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前方的路迷雾重重，让她想走也走不出去。

　　方母是个狠角色，年轻时便是个强势的女人，家里家外一把抓，周围邻居都知道她的性格，很少有人敢去招惹她。单真对她的顶撞让方母仿佛看到战旗又飘了起来，没想到平素看上去文静的媳妇敢于挑战自己的权威，方母打定主意要单真低头。

　　单真以为方母不过是吓唬吓唬自己，离不离婚是自己和方中华的事情，方母有什么权利干涉。不过，单真只是把自家父母拿来想了，方母可不是他们。

　　隔了二日，单真回到家，打开家门的那刻她愣住了，客厅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旧家具，还有锅碗瓢盆棉被衣物。思索再三，这件房子除了自己有钥匙外只有方中华手中还有一把备用钥匙。

　　单真赶紧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方中华的号码，“喂，是我。”

　　“什么事儿？”方中华不耐烦地问。

　　“家里的东西是你搬来的？”单真问道。

　　方中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没头没脑的。”

　　“我说家里的这些旧家具，还有被子衣服，是你拿来的？你当我这里是什么？仓库吗？”单真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方中华给单真一顿堵，心里立刻不舒坦了，气哼哼地回答。

　　“不是你还有谁？只有你有这房子的钥匙。”

　　提到钥匙，方中华有些明白过来，想起自己的钥匙被母亲要了去，方母只说有用要他别问，所以方中华也没在意便给了她。

　　“我的钥匙在妈那儿，东西大概是她拿过去的，怎么？不行吗？”方中华说道，能让单真急得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方中华心情好极了。

　　“你怎么能这样？”单真望着被塞得满当当的客厅，无奈地问道，“我们互不干涉，现在让我怎么住？”

　　“你这么说就没道理了，我们又没离婚，我的家就是我爸妈的家，他们要放点东西进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你要我做不孝子？”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单真咬牙骂了一句，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方母显然是在逼自己离婚。

　　“呵呵……”那头，方中华笑了起来，“我还有事儿，不和你说了，挂了。”

　　单真抓着手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她不是方母那样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又不容许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单真忍了又忍，有一点是方母吃准的，她毕竟没有和方中华离婚，方母有权利使用这套房子。

　　单真挽起袖子开始收拾起来，把旧家具推到墙边，锅碗瓢盆还有衣物堆到家具上面，好歹收拾出一条过道来，日子还能将就着过下去。

　　可这只是方母的第一步，见单真没有动静，趁着她去上班干脆把大门的锁给换了。

　　单真下了班，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锁眼，明白是锁被人换了，而干这种事的人只能是方中华。

　　一个电话打过去，好半天才有人接，还不耐烦地问道，“又什么事儿？”

　　“是你把锁给换了？”单真问道。

　　“这事啊！”方中华拍拍脑门做大悟状，“忘了和你说了，家里最近要翻修，所以爸妈要过去住，锁大概是他们换的。”

　　“那我住哪儿？”单真又问。

　　“住哪儿？我哪知道你要住哪儿啊！”方中华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要不搬来和我住？”

　　“你！无耻！”单真狠狠骂了一句。

　　“要么你和我爸妈住也行，随你高兴。”方中华不怒反乐，姜是老的辣，还是母亲有办法，能把单真整的跳脚，他心里高兴的都要唱小曲了。

　　“方中华，你不要太不要脸了！”

　　“单真，识相的就赶紧把婚离了，再闹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想想，你在这儿无依无靠的，谁会帮你？”方中华冷冷地说，说完挂断电话。

　　单真拿着手机，方中华的话在耳边回荡，自己在这里是无依无靠，独自一人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更落得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