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燃》原舒音

29、第二十九章

　　说来也巧，就在单真出发去省城路上，王建辉刚进办公室就接到通知，局长让他去省城交汇报资料。

　　“建辉，你有段时间没回家了，给你两天假顺便回家看看。”临出门，局长拍着他的肩头和蔼地说。

　　王建辉明白局长并不全为了是让他回家看看，关键是要经常去“上边”跑跑，怎么的也得混个脸熟，虽然另外几个竞争对手对局长的偏袒颇有微词，不过局长的几句话就把众人的嘴都堵上了。

　　“你们在这儿都有家有口的，建辉一个人在这儿，上次受伤都没回家休息，怎么？我让他回家看看父母有错吗？”

　　就这么着，王建辉随后也到了省城，打了几个电话给单真，可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想想她在会场可能把手机关了也没放在心上。

　　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王建辉又跑了几个熟人所在的科室，交流一下最近系统内的动静，隐约感觉他的升职可能性最大，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出发前他给母亲去了电话，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曾淑玉连忙请了一下午的假，忙乎的大半天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王建辉晚上回到家，进了家门意外看见了贝巧玲，她正有模有样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和母亲一起看电视，王建辉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没好气地问。

　　还没等贝巧玲说话，一旁的曾淑玉不高兴了，“玲玲是我请来的，怎么和人家说话的。”

　　“阿姨，你别怪他，是我自己厚脸皮跑来的。”贝巧玲连忙见乖地替王建辉打圆场，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虽然王建辉对她不冷不热的，可她有未来婆婆撑腰，那还怕谁呀！父母的婚姻经历告诉她，结婚绝对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没有父母的支持婚姻是走不到头的。

　　“我去换件衣服。”王建辉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当她是母亲请来的客人好了，转身进房间去换衣服。

　　等王建辉从房里出来，父亲正好下班回家，王顺安瞥了一眼儿子，“回来了，伤都好了吗？”

　　“好了。”王建辉回答，奇怪父亲怎么会知道的，他特意嘱咐局长不要通知家里。

　　“伤？你什么时候受伤的？伤哪儿了？”

　　“你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他受伤，曾淑玉和贝巧玲围了上来，叽里呱啦一通问。

　　“小伤，告诉你们干嘛，反而瞎担心。”王建辉对母亲说道。

　　“怎么是瞎担心呢？你这样我们更担心。”曾淑玉反驳，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把枪炮对准了王顺安，“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

　　“我也是刚知道，他这不是没事吗？饭好了吗？吃饭吧。”王顺安对曾淑玉的发难不理不睬，转身走向饭厅。

　　“吃，你就知道吃，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曾淑玉不依不饶跟了上去。

　　“妈，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气了，我饿了。”王建辉赶紧上前拽住母亲。

　　听到儿子喊饿曾淑玉才停下念叨，再者贝巧玲在场，曾淑玉不想吓到未来的儿媳妇。饭桌上，王顺安照例无话，王建辉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曾淑玉的各种问题，贝巧玲是想接茬却接不上去。

　　吃了晚饭，王顺安躲进书房看书，曾淑玉把两孩子赶到客厅看电话，自己在厨房洗碗。

　　“你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客厅里只剩下两人，贝巧玲逼问。

　　“不是说了嘛，小伤，烦不烦。”王建辉回答。

　　“王建辉，你怎么这样！”整个晚上王建辉对他不咸不淡的，贝巧玲哪受过这种气，小姐脾气顿时上来了。

　　“你叫什么！”王建辉朝厨房展望，他担心母亲听见跑出来，“小点声儿！”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为什么？”贝巧玲放低了声音，眼睛死盯着王建辉，里面能冒出火来。

　　“为什么？贝巧玲，你还不明白吗？非要我说的一清二楚？”对于贝巧玲的执着，王建辉很是无奈。

　　“你还是不肯接受我？”此时贝巧玲的表情可以用痛心疾首来形容，“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家世，学历，长相，哪点配不上你？”

　　“没有，你没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王建辉嘴上不说，心里极不认同贝巧玲的说法，他们俩唯一的区别只有家世。贝巧玲的学历，王建辉再清楚不过，贝巧玲那个通信班非富即贵，没点关系是进不去的，也亏了贝巧玲好意思拿学历出来显摆。更别提她的长相了，王建辉不介意整容，可那是不介意别人的老婆或女朋友整容，身边睡一个“赝品”，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王建辉，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贝巧玲咬牙切齿，恨不得撬开王建辉的脑壳，她倒要看看他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贝巧玲，你真的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自己的时间我愿意浪费，我早就说过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我绝对不纠缠你，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有吗？”贝巧玲忐忑地问道，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潇洒，即使王建辉有喜欢的人，她也会想尽办法拆散的。

　　王建辉很想理直气壮大声地回答“有，我有喜欢的人”，可他比谁都清楚，不能说。他是喜欢单真，光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俩的关系是微妙的，一旦曝光那就是炸开锅的事情。

　　王建辉的沉默再次给了贝巧玲信心，他不说有也不说没有，那就表示没有，自己还有希望。

　　两人说话间曾淑玉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把脚步放的很轻，看见儿子和贝巧玲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心底暗自高兴，她就盼着儿子的事能成，这样儿子就不会和丈夫一样，成天窝在科室，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副处头衔。

　　曾淑玉和王顺安当年一起进入机关工作，同时期的有些人步步高升，有些人则碌碌无为，王顺安明显属于后者。但王顺安也并非一直如此，年轻时是才情满腹，有名的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迅速成为组织上的培养对象，曾淑玉一度以为自己能当上高官太太，成为人人称羡的对象。没想到王顺安步入中年后却甘于平淡起来，完全没了年轻时的劲头，爬到副处便再没了动静。

　　王顺安每天准时上下班，吃了晚饭就躲在书房看书写字，也不出去交际应酬，俨然一副半退休的状态。有句话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王顺安享受着安定的生活，可把枕边人曾淑玉急坏了，她怎么也想不通，凭着丈夫的本事混个处级应该不是难事儿，要知道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福利待遇各种补贴，处级和副处级那是天壤之别。问了好几次，王顺安始终一句话，“给你吃，给你穿，也没冻着你，别问那么多。”把曾淑玉气得鼻子不来风。

　　眼见着丈夫是没了希望，曾淑玉把满腔热血洒在儿子身上，可儿子没遗传上丈夫的才气，完全不是块读书的料，高中毕业时勉强考上军校，在部队混了几年，下来后又被分配到屁大点儿的临水，把曾淑玉急得头发白了一大片。

　　儿子从部队下来年纪已经不小了，曾淑玉开始张罗起他的婚事，普通人家不行，一定要是对儿子将来有帮助的，但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你在挑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挑你。儿子没有拿得出的学历，更没有强大的靠山，这么一看剩下的只有一副好身板。到了这个时候，曾淑玉更是对王顺安恨得牙痒痒，但凡丈夫在儿子转业问题上多点心，把儿子留在省城，也不至于现在落得高不成低不就的状况。

　　上帝关上一扇门，却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曾淑玉削尖了脑袋为儿子张罗的时候，天上掉下个贝巧玲，何况还是贝巧玲首先看上儿子的，曾淑玉做梦都要笑醒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曾淑玉怎么都不会撒手的。

　　贝巧玲眼尖，看见从厨房悄悄出来的曾淑玉，灵机一动，大声冲王建辉说道，“明天陪我去逛街。”

　　王建辉一愣神，心想这贝巧玲唱的是哪出对哪出，换档换的也太快了些，“逛什么街，没空。”他下意识地回答。

　　“怎么没空？明天是星期六，正好休息。”在他身后的曾淑玉听了赶紧走上前，拍着儿子的肩头，“别跟你爸似的，成天窝在家里，难得回来，陪玲玲出去逛逛。”

　　“妈，我真的没空，有事儿。”王建辉瞟了眼母亲。

　　“你能有多大的事情，你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多陪陪玲玲，听见没有。”曾淑玉板下脸来，这父子俩怎么一个德行。

　　“那我明天在楼下等你。”贝巧玲趁机要挟住王建辉，看我把你堵在门口，你不就范都不行，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

　　“怎么让你来等，明天他去接你，就这么定了。”没等王建辉开口，曾淑玉一锤定音。

　　有了曾淑玉的帮衬，贝巧玲顺利达到目的，又和曾淑玉聊了几句，只见王建辉满脸黑线，她赶紧见好就收，拍拍屁股走人。

　　贝巧玲一走，王建辉站起来回房，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把门板甩的砰砰响。曾淑玉不干了，跟着把门打开，站在门口骂起来。

　　“你摔给谁看呀！越大越没样子了，还敢摔门，谁教的你呀！”

　　“妈，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你跟着起什么劲啊！”王建辉憋了一晚上，终于也憋不住了，冲曾淑玉喊起来。

　　“我这都是为了谁呀！为了我自己？我要是为了我自己，我干嘛还费那么大的劲啊！我也是快退休的人了，有退休工资有劳保，不缺吃不缺穿。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为了你有个好前途。”

　　“妈，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真的不喜欢她，你让我怎么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你要是和贝巧玲成了，立马能从临水那个鬼地方调回来，说不定还能升个一官半职。儿子，现在什么都讲级别，你不是不知道。”

　　“妈，我知道，我不用靠贝巧玲也照样能回来。”

　　“什么时候？”曾淑玉满脸质疑，“七老八十？还是退休前？你头脑怎么那么简单？”

　　“妈，我是说真的，我自己有办法。”王建辉恨不得给母亲写保证书，问题是母亲根本不会相信，真正是鸡同鸭说对牛弹琴。

　　“我不听你那些，反正一句话，明天去接贝巧玲，不然我要你好看！”曾淑玉再不想和儿子废话，说完转身就走。

　　“哎呀！”王建辉挠着头皮，喊道，“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