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歌]黑血机械师》朽之木

5、神父（下）

　　夜已近天明，哈尔特小镇万籁俱静，俨然一座死城。
　　结束了任务，梅温并未立马撤离。她阖着眼，仰着头，坐靠着泥质的天台围栏，沐浴着冷清的月光，一副虔诚的教徒模样。
　　不，她就是一个教徒。
　　她忠于大英帝国，忠于基督耶稣，同样的，忠于因特古拉局长。尽管父母早年离开本国，定居梵蒂冈，但她的信仰从未改变，哪怕之后自己孤身一人回国，而后遭遇种种以致变成如今这样也不曾动摇。
　　颈部的咬伤已干涸至麻痹，她扯开松松垮垮的绷带，打算再静坐半刻便回去总部。可这时，黑暗的夜空亮起一束光线，由远及近，离她越来越近。一架小型直升机呼啸着从天边落下，巨大的螺旋桨卷起狂风，刮起了她凌乱的长发。在明亮的光线和强劲的风速下，她只得眯着眼，恍惚中看到了Hellsing的标志。
　　她不记得局长说过会派人来接她，在她疑虑之时，却是收到另外的任务——尽快赶到贝多力克市。
　　从联络员的形容来看，似乎是很紧急的事，紧急到甚至连局长都没时间直接下达命令给她。梅温听完了简单的描述，便飞快收拾好武器行装，坐上了开往贝多力克市的直升运输机。

　　她还记得，贝多力克是阿卡德和塞拉斯执行任务的地点，他们大概是遇到了很棘手的敌人，而到达之后，她目睹的那一幕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刚下飞机准备搜寻异样，她的注意便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在那扇晶亮的碎裂玻璃窗前，她看见阿卡德的头颅急速一闪的刀光生生切断。

　　呼吸产生了一瞬的停滞，恢复正常后，却沉稳得可怕。
　　不过是头被砍掉了而已，那个家伙不会就这样死掉。梅温冷笑，毫无疑问的认知让她无比冷静。不疾不徐的从另一扇窗户跳进旅馆，她看到了所谓的敌人。
　　不是吸血鬼或食尸鬼一类的怪物，而是一个人类。
　　大概，是一个人类吧。

　　安德鲁森此时已收起胜利的狂喜，看向闯进这个空间的不速之客。在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眼神一紧，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孩子。
　　梅温•赫莉斯，除了肤色不如以前那般苍白，五官模样却没有多大变化。

　　当神父忆起她名字的时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当年的情景，但不容他多想，梅温悄然发起了进攻。
　　她并不清楚了敌人的来历，只是试探性地放出几枪。未受到预想中的反击，因为对方似乎并不想和她战斗，而这也正合她意。
　　时间拖得久一点，待阿卡德复活后，再联手干掉对方，无疑是最稳妥的作战方式。她扫了一圈周围，却没看到阿卡德的头颅，回头一望，看到了抱着主人的头、踉跄前行的塞拉斯。
　　正要回头盯住身着教服的对手时，梅温耳畔扫过了一阵风。在狭长的走道里，安德鲁森径直射出一把枪剑，越过她的堵截，径直飞向了已经脱离战场很远的塞拉斯。

　　一把把拔去扎在身体上的枪剑，塞拉斯感觉痛苦减轻了许多。她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抱着主人的头，努力迈开脚步，而后，身后飞来的利器却精准地射中她怀抱着的头颅，凶狠地将其钉在了墙上。
　　梅温自然不会让安德鲁森伤害塞拉斯，她握着机枪，稍稍下蹲，放低重心，然后对着前方开枪扫射，织起一道子弹防护网，阻挡了他的前进。
　　残影快速游移，几乎看不清人型。四处溅射的玻璃碎片，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加上机枪“哒哒哒”的射速，以及硝烟弥漫的景象，恐怕没有人能活下来。
　　枪口发烫，走廊尽头的墙壁满是弹孔和玻璃划痕，窗沿也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残破得一推即倒。机枪的后座力将手震得发麻，快要失去知觉，但前方战场没有敌人的影子。
　　安德鲁森不见了踪影。

　　未确定敌人的生死，梅温不敢贸然转身查看后方塞拉斯的情况。她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警惕着向前走去，搜寻着安德鲁森的踪迹。这时，数把枪剑蓦然出现在前方，破风袭来。
　　枪剑角度刁钻，速度极快。扛着极重的机枪，梅温难以灵巧的躲避或防御，而这时，另外的枪声忽而响起，锋利的飞来物在半路被击落了下来。

　　“那女孩是我们的人，你想做什么？天主教圣骑士，亚历山大•安德鲁森神父。”因特古拉握着手枪，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
　　安德鲁森从走道尽头一侧的楼梯走下了来，厚重的皮靴踏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发出嘣脆的响声。
　　“因特古拉局长，”他想了想，又报出了她的全名：“因特古拉•范布隆克•温盖茨•海辛，局长亲自出马还真是荣幸啊。”
　　“安德鲁森神父，这是严重的违反规定。”因特古拉义正言辞，“这地方应该是我们的管辖范围，立即给我撤离！如若不然，梵蒂冈和我们之间将会出现巨大的危机，就算是十三科，也不会放任你这么做。”
　　“撤离，你说撤离？”安德鲁森露出轻蔑的笑，“不要小看我们，我们神罚的地上执行者，「背叛者」第三十课。难道你认为我们会屈服于你们新教徒吗？”
　　话音未落，他挥舞着藏在长袖中的枪剑攻向因特古拉，斩杀了她的两个随身护卫后，却遭遇了梅温紧随其后的防卫。
　　梅温挡在因特古拉局长身前，用坚硬的机枪架住了安德鲁森的手，防止伤害到她。“神父是吗？”抵抗着安德鲁森强劲的力道，梅温眉头紧锁，“杀戮至此，居然自称神的代理者？”
　　“呵呵呵呵，”安德鲁森并不正面回应她，“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成了Hellsing的走狗。”梅温一愣，似乎察觉到什么。安德鲁森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自满的垃圾处理队长，已经被我砍下了头，被杀了。”
　　因特古拉接过话，笑得自信：“砍下了头，仅此而已吗？”
　　“什么？”安德鲁森一惊。
　　“你没有胜算，安德鲁森神父，为自己着想赶快收手吧。”
　　“在说什么胡话！”安德鲁森加大力道，猛力压着阻挡自己的梅温，然后将她向一侧扫去，挣脱了她的钳制，“现在你们都已经……”
　　“那就快点吧。”少了梅温的护卫，因特古拉抽出自己的佩剑，直面安德鲁森，“慢吞吞的话，被砍了头的怪物会复活的。”
　　闻言，安德鲁森一愣，随即被无数破窗而进的蝙蝠包围，错失视野。
　　“砍下了头？打中了心脏？别把那些吸血鬼和他混为一谈，就那样他是不会死的。”因特古拉的声线飘荡在飞舞的蝙蝠群中，“就像你是对抗怪物的科技再生人一样，他是我们海辛一族花了百年时间精心打造的最强不死生物。”
　　吸血鬼，阿卡德。

　　数量庞大的蝙蝠充斥整个旅馆，发出叽叽的叫声。在如血的月色下，原本被砍下头的、伤口密布的身躯重新恢复生机，连破烂的红袍也崭新如初，毫无损伤。
　　阿卡德的复活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但这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小小蝙蝠却唤起了梅温厌恶的记忆。
　　她讨厌这种场景，一如五年前的那次梦魇。当她费劲千辛万苦砍下这只怪物的头，本以为能结束悚人的血战，却在难以躲避的蝙蝠群中，绝望地目睹了自己的努力被啃噬干净。
　　她垮着脸，毫不掩饰对这只不死的怪物的讨厌。

　　复活的阿卡德双目发红，似乎还没能回归正常的心智。他露出嗜血的笑，毫不留情地反击着安德鲁森的攻击。
　　双手被枪剑斩断，却瞬间再生。面对恢复力如此强劲的阿卡德，安德鲁森不再鲁莽对抗。
　　“就是这样，那么，现在该怎么做，安德鲁森？”因特古拉立于一侧，冷眼旁观。
　　“原来如此，凭现在的装备就杀不了了。”安德鲁森从神父服里拿出一本封面嵌有银质十字架的书，飞快地翻到某一页，“后会有期了Hellsing，下次把你们全杀了。”
　　无数写满符文的书页四处飞舞，遮蔽了众人的视线。临走前，安德鲁森瞟了一眼神态低沉的梅温，然后在一阵宛如圣光照耀般的光亮后，消失不见。
　　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危机解除，塞拉斯的神经线仿佛崩断般，一屁股坐到地上。因特古拉也拿出她最爱的雪茄，悠闲地抽了起来。
　　“没事吧，阿卡德。”吐出浑浊的烟雾，她转身询问。
　　阿卡德已回复正常，看不出一丝伤痕，只是一头长发短了不少，但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啊，被砍下头可是久违了，”说到这，阿卡德意味不明地看了看旁边毫无精神的梅温，“上一次是几年前了吧。”
　　梅温一愣，旋即明白了阿卡德的话，他必定是在嘲笑自己。于是，她一声不吭的收起枪，站到了因特古拉局长身后，不想理他。
　　看到如此场景，因特古拉却是笑而不语，但随后又一本正经起来。她咬着雪茄，缓缓说道：“「背叛者」第三十课，违反协定的越界战斗，对机构人员的攻击、杀伤行为，梵蒂冈欠了我们一个血债，但现在不是和他们争斗的时候，一系列吸血鬼事件的背后有大型组织的身影。”
　　“那样的话，就下令吧，我的主人。”阿卡德抬起头，眼底满是渴望鲜血和死亡的欲望，“歼灭他们，消灭他们，赶尽杀绝，这样就好。”
　　因特古拉嘴角微抬，露出无人可挡的自信：“时机成熟的话会这样的做的。”
　　“是吗？那真令人期待啊，真是十分十分期待。”他如此说道。

　　黑夜已是尾声，从哈尔特到贝多力克，梅温感觉从未感觉夜晚如此之长。身体有些疲惫，许是还未完全适应，但她的精神却不想休息。
　　神父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令她疑惑不安。他说，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成了Hellsing的走狗。
　　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却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认识她。

　　梵蒂冈特务机构第三十课，看来自己的生活又多了一个目标。如此想着，她几乎立马做了决定。
　　“局长，稍后几天我想请个假。”她对因特古拉说，却没有道出原因。
　　因特古拉想了想，然后扔掉雪茄，答复道，“好。”
　　梅温低头表示感谢，接着面向阿卡德：“从回来到现在也没有和你正式打个招呼。阿卡德，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她自然是极不情愿的，但也不愿让因特古拉察觉到她的心情。
　　阿卡德笑着，不说话。
　　“好了，”因特古拉率先打破了微妙的氛围，“叙旧的话，回去再说吧。”
　　梅温点点头，跟上了转身离去的因特古拉。

---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把原著这个战役写完了，有种好别扭的感觉，突然多了一个人……
原谅我吧，下面的剧情会比较多原创了敖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