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幽若》幽若水

36、踏平陈宫

　　回到云幽的帐内，无名依然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帐外徘徊，感受到他身上的落寞，若说不心疼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如今的她却再已无力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也曾怨过他的欺瞒，但至始至终他对她或许有利用之意，却未有谋害之心，也无陷害之事，就算没有他，她们幽家怕也躲不过陈帝的疑心，所以在她未觉之前，怕早已在心底原谅了这个深爱之人。而真正横在她面前的，是她对他的亏欠之心，曾经因为她，他失去了再越过掌控更大权势的机会，如今他身为沧国的公子，倘若再和她有牵连，怕是又将影响他问鼎一国之主的道路。而她，在廉沧江虽捡回了这一命，却生生地失掉了他们第二个孩子，且今生怕是再难有孕，她不能让他就此断了子息，却也无法看着他与她人红烛夜下，举案齐眉，是以只待大军攻进陈宫，手刃陈帝后，她就会远远地离开。

　　外面的身影又徘徊了半个时辰才离去，而无名亦在帐内望了半个时辰。转眼再瞧上那恬静的熟睡的小脸，分明是那人的翻版，看着更让她心酸。
　　“若儿，对不起，对不起……”无名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又怕哽咽之声惊醒了熟睡的小人，她只能继续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

　　再一日，大军一举突破，攻陷都城，这一仗打得容易，似乎这一天早已经预定好了一般。曾经熙攘热闹的主街，只有城内护卫以投降之姿立于道边，百姓则全数躲在自家屋内，偶有胆量的，开了窗户，偷偷瞧着沧国的军将，那整理的队伍中，身着铠甲更熠熠生辉的年轻俊貌是城中百姓都熟悉的陈越第一才子。好奇胜过了恐惧之心，是以很多人都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非要瞧个仔细。
　　当年状元郎游街的丰神之姿还记忆犹新，那年迎娶陈越第一女将军的娇俏儿郎还让人惦念，如今再以敌国将军之势强势而来 ，着实惊了众人的眼，此后的许多年他都是城中百姓茶余饭后最多谈及的人物。

　　无名这一次被安排在大将军的护卫当中，所以她可以跟随公子疏最近踏入陈宫，当陈宫的大门被撞开的时候，身着玄黑朝服的陈帝被亲卫军围在当中，身后的各宫殿已经在一片大火之中，如今的陈书恒面对沧国的大军依然不改往日狂傲，哪怕如今他的兵将只剩下这身边的数十人。

　　“好一个公子疏，堂堂的沧国王子竟然能在陈越卑微地隐忍潜藏数年，还真是深藏不漏啊~”陈帝大笑，怒火与不甘始终让他仍觉得此时似乎只是一场噩梦，“当年幽家倒下的时候，就应该让你一同问斩，可恨，可恨~~”
　　公子疏静静地看着似乎越发癫狂的陈帝，面色未有丝毫的松动，倒是微微侧身了一步，让身后的护卫无名能够和陈帝对视。
　　背负了无数幽将之血的无名，早已经满眼赤红，心中积蓄已久的仇恨让她止不住地踏步向前，越过了大将军公子疏，直直地朝着陈帝走去，握刀的手在颤抖，这一天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公子疏的亲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对于无名此时不合时宜，不合身份的举动，在大将军的默许下，均表现得很淡定，随时等候指令。

　　“你~你~怎么是你？”癫狂中的陈帝再看到一步一步逼近的无名后，脸色瞬间煞白，真是见鬼一般的惧怕。
　　这种情绪也波及到了最后护卫陈帝的死士，幽将在陈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这位已死的陈越第一女将军的威慑还在。
　　“幽家用无数的鲜血换来了你陈家的太平盛世，不求你的荣华，唯求你的信任，哪怕只是一丝，可你看，最后是什么下场，一门忠烈被你活活葬于濂沧江，还被冠上叛国的罪名，可笑，可叹！”无名笑了，三年了，她终于能笑了。
　　“你，你现在这样不是叛国是什么？”陈帝声音颤抖地试图强辩。
　　“幽家的人都死了，都死了，那可笑的莫名虚有的罪名，哈哈哈，现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来取你性命，踏平陈宫的索债鬼，哈哈哈~”说罢，无名提刀而起，直逼陈帝。
　　陈帝倒退的过程中，身旁地护卫终是找回了死士该有的视死如归的气势，只是此时得令的公子疏的亲兵如何能让这群蝼蚁近身无名，只是一瞬，大殿内便散布了浓重的血腥之味。无名依然稳健地一步一步向前，不快，不慢，单单定睛在陈帝的身上，直到陈帝退到那代表一国之主无尚地位，用黄金镶镀的宝座，终瘫痪在那里，不住地颤抖，再无从前的傲慢。
　　无名的笑从夹带悲鸣的狂傲到嗜血的温柔，一刀落下，只挑断了陈帝左脚的脚筋，再一刀落下，是右脚，然后是膝盖骨，腿筋……那每一刀都是为一名无辜的幽将。看着陈帝不断扭曲，求死的脸孔，她并没有预想的快意，心也似刀割一般地疼，就为了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幽家牺牲了那么多年轻鲜活的生命，最后更是被他亲手送葬，脑中不断浮现地是曾经一起奋战的同袍们，只让她无法停下手中的刀，直到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的手臂再也抬不起手中的刀。
　　无名即将倒下的那一刻，落入的是能令她平静下来的温暖怀抱。
　　看着她的癫狂，公子疏的心也疼得无以复加，这就是他今生唯一的软肋，是他最重要的一部分，抱起那轻瘦的身板，转身离开大殿，不想让这幕再玷污了她的眼。
　　“踏平陈宫，除了那株梧桐，烧光所有！”无名在公子疏抱着她踏出大殿的时候，恨恨地说。
　　“好！”没有丝毫犹豫，公子疏就应下。

　　于是，陈宫的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除了那株依旧繁茂的梧桐，再空无一物，哪怕一块宫墙的砖瓦都不见踪迹，陈宫消失的很干净。是以若非《越国志》的明确记载，怕都被怀疑未曾真实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