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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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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的五日之期转眼即到,鹤枫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鹤乔说八成是陷在利州了。我心中焦慌不已,三叔不在,无人可商量,我只得脚步沉重的去见二叔。
走进竹苑,二叔已坐在厅中等我,脸色有点不好看。
这是不多见的,从小到大,二叔对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除非我行止实在不像话。
心下不由忐忑,猜测是什么事惹恼了他。
二叔招手让我坐下,我不敢坐,规规矩矩的在他面前站定,施礼喊父亲。
二叔闻言,面色稍霁,拉我在他身边坐下,开口就问:“阿囡,方啸和秦立他们人呢?”
我心头一颤,还是被他发现端倪了。“丫头,这事儿不能跟你二叔说,打死也不能说,若是被问起,只道他们得了疫症,被隔离了,绝不能承认……”三叔的叮嘱犹言在耳。
我吞了吞口水,心虚回道:“禾卡说他们……”
“阿囡!”二叔严声喝止住我,目光犀利,斥道:“安敢对为父撒谎?”
我立刻丢盔卸甲。
二叔听完原由,抚额,半晌没说话。
我紧张的手心冒汗,解释说:“父亲,我只是想让方侍卫睡几日,并未对他怎样。”
二叔抬眼看我,叹息道:“也罢,事已发生,责你无用。”
话说苍双曕有一个师弟,两人同吃同住学艺十载,感情甚笃。皇家骨肉无亲情,在苍双曕心里,方啸这个师弟的分量比他的亲兄弟还要重要。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被我无知无畏的给放倒了两次?
二叔说到这里,不禁摇头,说我真是胆子大的没边了。
我听得呆呆的,脑中不期然的回忆起方啸以侍卫身份第二次来云州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躲藏与反躲藏,围剿与反围剿,给他下泻药,鼓动庄子里“如花”们挨个向他示爱,散布谣言说他半夜摸黑进寡妇的房……
二叔说:“你上次给他吃泻药,差点致他丧命,康王闻知,日夜焦虑,要来云州探视,若非左右竭力劝阻,只怕人来后,你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我垂下眼睑,心说我已经承担了后果。苍双曕上次来,因为这个事抱着我啃了半宿,说是惩罚,害我嘴巴差点没给他咬肿,末了还警告我,若是再有下次,新帐旧账累加算。
二叔见我不吭声,以为责我重了,脸色温和起来,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阿囡,你三叔说你中意容之,可是当真?”
中意又如何?时下这种情况,我根本无力选择。让我像父亲一样,为了爱情抛开所有,让亲人痛苦流泪,让族人蒙受耻辱?我做不到,也不愿意这么做。
二叔问:“你中意容之,想嫁给他,可又担心康王对为父和家族不利是不是?”
我颔首承认。
二叔揽我入怀,轻轻拍我,安慰道:“傻丫头,为父给你说过,康王胸怀抱负,志在江山,娶妃于他是大事,亦是私事,若然公私不分,他如何筹谋天下?”
话虽如此,可纵观历史,秋后算账的帝王也不少。以我对苍双曕的认知,实在无法将他提升到清明君王的高度,此君分明就是个眦睚必报、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子。
“为父来云州之途,得到消息太师已遣媒去了太学刘家,所以,时下即便没有康王阻拦,容之想明媒正娶你业已无可能,从为人父的角度来说,我自然希望看到女儿能嫁的风光,一生富贵,衣食无忧;可为父亦深知,你最在乎的不是这些。”
“康王能给你一切,唯独给不了你想要的;容之能给你想要的,偏好时机又已失去,阿囡,若你认定容之就是你想寻的良人,无须多有顾虑,你三叔安排的地方是个好出去,有子季襄助,康王找不到你们。”
我泪如雨下。记忆中,二叔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始终将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二婶生下智睿后,我以为这份疼爱会理所当然的分走一部分,但没有,不仅没被分走,反而更为细心备至。
“容之现在被康王困在利州,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危险,只是,他想走出清风林亦非易事,所以你们之间有无走下去的缘分,要看天意和他的造化了。”
听到这里,我赶紧抹抹眼泪,不敢再有隐瞒,交代了派鹤枫去利州助长孙烈脱困的事。当听到鹤枫也有可能被困住了时,二叔眉头微皱,沉吟了下,让我先回去休息,便起身去书房了。
从竹苑出来,我去找禾卡,他人不在。我带着鹤乔直接去了落峡山洞,看着石床上几张安静沉睡的面孔,我问朗达:“他们怎么样?”她说:“您放心吧,师父亲自配的药,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我转头对鹤乔道:“把他们弄回去。”
朗达一怔:“师叔,你不是说要让他们睡到年后吗?”
没必要了。我说:“朗达,人弄回去后就给他们喂解药。”
晚膳时,三叔回来,他被二叔狠狠训斥了一顿。膳后,他们去书房议事,我告退出来。
回梅苑的路上,方啸站在路中间等我。
四目相视,不需多言,一前一后转往山上走。
方啸说:“小姐,这是第二次了。”
我哼哼:“你可以找王爷告状。”什么为人真诚,值得交往,我看二叔是被迷惑了,此君和苍双曕一样是个小心眼。不对,他更恶劣,不仅小心眼,还动不动就打小报告。
方啸看我:“既是小姐所愿,方某定当如此。”
我浅浅笑:“方侍卫随意便是。”
方啸怔了怔。
我信手扯了根树条甩弄,闲闲的道:“对了,有个生活小经验跟你分享下,前几日我想吃鸽子,就让人射了只,没想到烧烤的味道比清炖要美的多。”
方啸一惊。
小样儿,想吓唬我?
我继续说:“你告状时别忘了把这个事也说说,王爷爱吃野味,此经验可与他分享之。”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方啸被我堵了一肚子气,干瞪眼不说话。
我心里爽歪歪,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哼着小曲儿下山。
刚进门,被一只手臂拉扯着拽进书房,踉踉跄跄的差点没摔倒。
我甩开手臂,没好气的问:“干吗?有话不会好好说?”
三叔松手,瞪着我问:“给方啸下药这事咱俩是怎么约定的?”
我一缩。
三叔看我想耍赖,立刻箍住我肩膀,眼睛盯着我问:“说!咱俩是怎么约定的?”
躲不过,我只好回他:“约定打死都不能说。”
三叔指我,道:“那你怎么把叔给卖了?软骨头。”
我狡辩:“咱们只约定打死不能说,又没约定不打死的时候不能说。”
三叔:“……”
二叔表明了立场,现下只余我态度不明朗了。三叔见我愁眉不展,安慰说不急,苍双曕答应我及笄之后才提婚事,所以长孙烈有的是时间走出清风林。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再次提起向父亲求助之事。
我摇头,说不要,说并未考虑随长孙容之远走高飞之事。
三叔讶然,问我既然没有考虑,先前为何要给方啸下毒?又为何派鹤枫去利州助他脱困?
我默然。
聘为妻,奔为妾。我对自己的婚姻有过千百种设想,唯独没想过私奔这条径。不为别的,只因要付出的代价是我不可承受的。我不想出门无去处,不想父母在高堂,我却悲羞归不得。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奔了又怎样?不还是无奈凄凉的写出了《白头吟》?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爱情这个东西的保质期太短,我不想这样。助长孙烈脱困是一回事,下定决心跟他私奔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矛盾。
三叔叹气,望着我说:“有时候,叔真的很希望你能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