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 5 自然的法则 ...
-
“呐，晴明，出去玩怎么样？”沙罗提议。
“唔，听上去不错。”晴明用手支着下巴，倚卧在廊下，微笑着应。
“去山里怎么样？拜托了，去山里吧！”博雅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亮晶晶的。
好像一只小狗哦。沙罗笑的诡异非常，那么，稍微逗他一下吧。
“诶？可是，树木花草都凋谢的秋景……”沙罗露出非常难为的样子，“说不定会失望的。”
“那不去了么？——山里。”博雅的失落非常明显地表露在脸上。这样让沙罗有些不忍，但是，很好玩呢。
“那倒未必。”晴明从来都认为让好友失落是件有趣的事，只消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就是人世间的妙事之一的呢。
这倒也是，似博雅这般一切都表现在脸上的人，是没有几个的罢？
“真的？”博雅立刻又开开心心的，“可是为什么，晴明？”
“如果博雅能把此行的目的告诉我们的话。”沙罗笑吟吟的。
博雅看着他们二人，“被看出来了吗？难道我真的把一切都写在脸上了吗？”
博雅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及阴阳师和少女开怀戏谑的大笑。博雅无奈地认命，“其实是因为有件奇怪的事，想和晴明、沙罗一起去看看。”
“哦？”
和往常一样，从晴明的家里处罚，三人乘着牛车向山里驶去。一路上伴随着博雅的讲述，以及阴阳师、少女的笑声。
总之，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牛车无法前行的情况下，晴明一行三人下车，步行向山上走去。
“什么嘛，说是善良，结果却是＇木船寺＇。”沙罗故意这样说。
博雅赧然，“对不起，沙罗。”
沙罗朝晴明眨了下眼睛，“博雅总是能让人不忍呢。”
晴明微笑颔首。
博雅惊喜地抬头，“沙罗原来不是在生气吗？”
“那当然。”沙罗说，“不过忽然想起来以前和哥哥一起在这附近玩过，就想一个人去看看那些令人怀念的地方。”
“诶？沙罗不一起去吗？”博雅睁大了双眼。
“嗯，有晴明在的话，博雅一定可以将奇怪的事情解决的。”
“可是，你一个人……”
“完全没关系，再不济我也还是贺茂家的一份子呢。”
“可是……”博雅万分不安，眉眼间全是担忧。
“没事的，博雅。”晴明用他好听的声音说到。
“怎么晴明也……”博雅很是挫败，难道晴明不担心沙罗吗？
“沙罗会平安回来的。”晴明安然道。
博雅看着晴明淡然的样子，是啊，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呢。因为，有晴明在啊。
“那太阳落山前沙罗要回来哦。”博雅望向沙罗，眼神是认真的祈求。
“当然。”沙罗作出了承诺。
“那么，所谓奇怪的事，就是一个叫慧人的和尚不愿意吃饭吗？”晴明说出总结性语句。
“不只是这个样子的，慧人大人是一个思想深邃的人呢。”
“哦？”
“他思索着太阳为何升起，他思索着万物为何会生长，他思索着生命为何存在于世上。他一直想一直想，可是，总感觉得不出正确的结论。他想到人为什么要吃饭呢？吃饭的话，实际正是在谋害生命不是吗——或植物的，或动物的。”说到这里，博雅停了下来。
“所以说，慧人大人不愿吃饭？”晴明兴起一丝兴味。
“正是如此，＇残害生命的事，是天照大神不能允许的吧。＇慧人大人这样想着，就停下了吃饭的行为，每天只是坐在那里想着问题的答案。”
“真是令人头痛呢。”晴明收起折扇，“不过，是和尚总会做出些令人惊讶的事呢。”
“晴明……”博雅无奈叫到，对于好友这种充满兴味的声调，总觉得会是有趣的事情发生的前兆，可是对慧人大人来说就不一定了吧。
“一起进去吧，去见见慧人大人。”晴明愉快地说。
“一起吧。”博雅说。
于是在沙罗离开后不多久，晴明与博雅便进了木船寺。
“慧人大人。”博雅恭敬向面前这位因长期未进食而虚弱的人鞠了一躬。
“啊，是博雅阁下啊。”尽管慧人使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可是结果却并不那么令人如愿，博雅和晴明仍是听出了他语气的虚弱。
“这位是我的好友安倍晴明。”
“原来是阴阳寮的博士晴明阁下啊。”
“正是在下。”
“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讲一个故事罢了。”晴明笑眯眯的。
“愿闻其详。”
“故事是从唐朝的来使那里听得的，不过真正源自何处大人就不必追究了吧。
是这样的，故事的名字是割肉喂鹰。释迦佛未成佛之前，在树下打坐。彼时看到一只鹰在追一只鸽子，释迦说：＇鹰啊，能否放过它？＇可是鹰回答说：＇若是那样的话，我会饿死的。＇释迦不加思索，说：＇我会用我的肉来代替这只鸽子。＇鹰同意了。于是释迦用刀片割自己的肉喂鹰。”晴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慧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思考着这个故事。
博雅被这沉默的氛围憋着了，很多念头快速划过脑海——释迦神明真的是好人呢，为了一只鸽子牺牲自己。可是，从另一方面说，这样做并不是长久之计吧。因为明天鹰也还是会饿，后天也会，直到它停止呼吸之前它都会觅食，所以鸽子仍然有性命之忧。
不得不说，博雅再某些方面总是会令人惊异。
“晴明阁下，可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慧人一派安详。
“乐意之至。”
“一个生命为什么是用无数生命来使自己存活下去。”
“自然。”
“自然？”
“正是这样。种子从泥土中长成参天大树，叶子被虫子吃掉一部分，虫子被鸽子吃掉，鸽子又为鹰所食，鹰死后又会化成泥土的一部分。这是世间的循环往复，如果我们现在不属于世间的高度来看，其实一切都是它应该的样子呢。”
慧人点头，“晴明阁下的话使我醍醐灌顶，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事。鸽子若是活下来鹰就会死，若是它们两个都活下来，死去的就是释迦佛了。可是，使自身失去生命，也是日照大神所不允许的吧。如此看来，慧人真是愚人一个呢。”
“慧人大人自谦了。”
“晴明阁下啊，请允许我再问两个问题。故事的结局到底是谁活下来了？”
“慧人竟也执着于这些么？故事的结局出乎意料地戏弄人呢——尤其对您这样的人犹甚。”
慧人不置可否，示意晴明讲下去。
“鹰和鸽子忽然变成两位神明，对释迦说他已成佛。”
“竟是这般呐……”慧人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有种释迦佛的努力全白费的感觉呢，稍微，有点遗憾……”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呢？”博雅急忙问，终于说了一句话啊。
“晴明，”慧人的眼神澄澈有力，“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晴明施施然道，“不知道。”
“不知道……吗？”低低的呢喃从慧人口中发出。
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的确呢，是自己执着了。
起先是微笑在慧人得脸上绽放，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大笑。
慧人的笑声像穿破云层，直达天际。惊起了无数的鸟儿拍打双翅起飞，怎么说呢，完全不像是一个多日未进食的人能够发出的声音呢。
博雅与晴明也相视一笑。
真是个，好天气呢。
早晨出发，在牛车上吃了一些干果，到现在已经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刻了。
不介意的话，请在此留宿吧。慧人这样说。
还是不了，赶快赶回的话，还是可以在第一颗星星亮起来之前赶回宅邸的。晴明微笑着婉拒了。
武士抬起头，对在前面走路的阴阳师说：“晴明，可是……一个苹果和另一个苹果是不一样的。”
“唔？”
“晴明是人，沙罗也是人，从循环往复的角度来说是没差别的。可是……是不同的，你们二人。晴明和沙罗是不一样的，现在的晴明和转世再生的晴明也是不一样的，那样的话，晴明就不再是对着博雅说＇一起吧＇的晴明了。”
“博雅。”
难得挺烦好友这么郑重其事地叫自己，博雅不敢错过丝毫。
“是博雅的话，即便是转世，我也一定可以一眼就认出来的。”
博雅一怔，继而用力点头，“嗯！到时候一起去赏樱吧，一起对月小酌吧，一起解决许多许多的事吧，好不好，好不好？”博雅急切地问，是如此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到时候一起叫上沙罗吧。”
晴明听到博雅的话，眼波流转，光影魅惑，可是消失的如此之快，在博雅看清之前已然不见。
晴明的心中，一定也是欢喜的罢。
任凭时光流转，真挚的情感是不会改变的。有了这样的情感，也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纵然万物此消彼长，有了晴明，好像也没有那么遗憾了。
博雅偷偷笑着，与晴明一起迈出了木船寺的门。
想快一点见到沙罗的晴明，心中的种子又长大了一点哦，可他本人却没有察觉。
可是，门外却空无一人。
沙罗是贪玩了吗？
不会……的吧。
他们二人，心中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自然的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