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忆》海上烟火

3、碎

　　邵楠回来的第三天，在我们大学时代经常光顾的咖啡屋里，我见到了消失了两天的晨彧。

　　暖暖打电话来约我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还说邵楠已经约好了晨彧。我飞一样冲出家门，我要见到他，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

　　我到的时候，他们3个已经到了。邵楠和晨彧并排坐着，暖暖坐在他们对面，脸上是幸福的笑容。见我走过去，邵楠忙起来让座，我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暖暖身边坐下，硬生生地咽下冲口而出的质问，只是狠狠地盯着坐在对面的晨彧，他只是搅着他的咖啡，不看我一眼。

　　邵楠敏感地发现我们之间的异样，调侃着问，怎么了我的轩轩大作家，晨彧欺负你了？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晨彧，他的表情尴尬至极。我无望地笑笑，转向暖暖，说吧，什么重要的事啊？

　　暖暖从对我的疑惑中跳出来，拉着我的手满脸幸福地说，轩轩，我要结婚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觉从心底涌上来，是幸福，是悲哀。努力掩饰心中早已沸腾的伤痛，快乐地冲她笑，真的啊？恭喜你啦姐妹！

　　轩轩，来做我的伴娘吧。暖暖这么对我说。我听见邵楠用同样的语气对晨彧说，哥们，来当我的伴郎。

　　几乎同时，我听见自己和晨彧的答案，“不行。”

　　我看他一眼，好难得，我们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默契。

　　怎么了轩轩，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吗？你早就答应我的。暖暖有些着急了。

　　邵楠拉拉暖暖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用一种极为严肃的口气问，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了？

　　沉默，很长很长的沉默，长到我以为我们谁也不会再开口说话。窗外飘起了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暖暖，我做你的伴娘。

　　他们三个同时抬头看我，我只是对着暖暖，因为你，我要和你一起快乐。

　　暖暖像是读懂了我的表情，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问晨彧，你呢？

　　我绝望地看到晨彧犹豫了，却还是摇了摇头。那一瞬间，我仿佛不再急于想知道那个答案，不论它是什么，结果永远都只有一个。

　　我输了，输得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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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的婚礼，我是她的伴娘。

　　那一天，我穿着伴娘礼服跟在暖暖身边，而站在邵楠旁边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整整一个白天，我都没有看到晨彧，邵楠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安慰我说，轩轩，别担心，晚宴的时候，他一定会来的。

　　我笑着摇摇头，阿楠，无所谓了。

　　我只是不懂，难道为了避开我，他连生命中最好的朋友的婚礼也可以不参加？

　　婚宴开始前，我陪着暖暖坐在准备间里。暖暖显得很紧张，看看墙上的挂钟，又看看我。我笑她，行啦我的大小姐，不就结个婚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等你结婚的时候，我看你紧不紧张！暖暖脱口而出。

　　我愣了。。。结婚？那个曾经说过爱我的人，如今还会愿意娶我吗？他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想。

　　暖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拖着长长的婚纱走过来，轻轻地抱着我，轩轩，快乐一点吧。他们都说新娘的拥抱会给人带来好运，现在我抱着你，只希望看到你快乐。

　　我摇摇头，暖暖，我今天很快乐，真的。因为我看到你找到了幸福，我为你高兴。我抱着暖暖，感受着她正努力传给我的温暖。

　　这时门开了，邵楠闪进来，嚷嚷着，老婆，今天来了好多人啊，光说谢谢就把我累得够呛，你的任务艰巨哦。。。看到我和暖暖的情形，小心地开口，怎么啦，大人不在，俩小孩儿害怕了？

　　我放开暖暖，笑着冲邵楠，去你的！还不快哄哄你老婆，她都紧张死了。

　　邵楠听话地走过来，搂着暖暖，小声地说着什么。暖暖笑了，轻轻地捶着邵楠。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有人轻轻地敲门，然后门被推开，一个剪着碎碎的长发，穿着白色棉布裙子的女孩子飘进来，站在那儿冲我们笑。我不认识她，看看暖暖，她显然也不认识这个女孩。

　　怎么，不记得我了？倒是女孩先开口了，这句话，是冲着邵楠说的。

　　邵楠沉默片刻，很快惊喜地问，菲儿，是你？我们多久没见了？什么时候回国的？

　　那个叫菲儿的女孩儿笑了，我们都快7年没见了！我上个月回来的，听说高中时代的校草要结婚了，当然要来凑凑热闹啦！她转向暖暖，新娘子真漂亮！

　　暖暖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你才是真的漂亮。

　　邵楠忙着介绍，这是菲儿，我高中的同学，毕业后就去了法国，一直没再联系。这时暖暖，我的新娘，是大学同学。那是忆轩，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今天是暖暖的伴娘。

　　我笑着冲她点点头，算是认识了。她看着我，突然把我拉到她身边，问邵楠，阿楠，你觉不觉得我跟忆轩长得挺像的？

　　邵楠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变得奇怪。倒是暖暖先开口了，真的挺像的，轩轩的头发要是放下来，也是和你一样的长碎发，而且她也有一条白色的棉布裙子。。。。。。

　　是吗？菲儿显得很开心，她对我说，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我点点头，说真的，我喜欢菲儿的开朗。和她做朋友，应该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邵楠突然插话，菲儿，一个人来的吗？

　　菲儿神秘地冲邵楠眨眨眼，当然不是啦，我跟男朋友一起来的。

　　男朋友？该不会是法国帅哥吧？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邵楠埋怨道。

　　我的男朋友还用介绍？你们个个都认识。菲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我的心，却突然没来由地一紧。

　　我看见邵楠的眉头皱了起来，只有暖暖饶有兴趣地问，我们认识？谁啊？

　　他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你们不就知道了？菲儿跑过去拉开了门——邵楠低下了头，暖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我，只是尽力微笑，微笑着对走进来的那个男人说，晨彧，原来是你。

　　他没有说话，我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他的手与菲儿的十指紧扣。我闭上眼睛，什么地方，什么东西，碎了。

　　耳边还充斥着菲儿的声音，7年，7年之后我再遇到他，我发现我们依然相爱，所以我们就又在一起了。阿楠，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我扔下一句话，逃出了那个房间。

　　眼泪无法停止地奔涌而出，原来，最笨的那个人，一直是我；原来，我只是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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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宴开始的时候，我自然地走在暖暖身边，对每一个人微笑。因为今天，我是她的伴娘。

　　我和那个不知名的伴郎陪着邵楠和暖暖一桌一桌地敬酒。邵楠和他的伴郎有默契地分担别人敬过来的酒，而我，快乐地替暖暖挡掉了所有递向她的杯子。我笑着对他们说，新娘子酒量不好，大家高抬贵手，让我这个伴娘来替她喝吧。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那么好。暖暖紧张地拉拉我，轩轩，你别都替我挡了呀，从来没见你喝过那么多。邵楠也担忧地看向我。我冲他们胡乱地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我~伴娘的任务不就是替新娘子挡酒吗？放心，我不会醉的。

　　终于，到了晨彧的那一桌。我感觉我已经走了好久好久，好累了。晨彧体贴地替菲儿夹菜，我装作没看见，把视线移向别处。邵楠想带着我们绕开晨彧，却不好意思绕开菲儿，只好走过去。菲儿端着酒杯站起来，阿楠，暖暖，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邵楠说了声谢谢，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我也惯性地替暖暖一饮而尽。

　　敬罢菲儿，邵楠想去敬下一位客人，晨彧却站了起来，阿楠，他向邵楠和暖暖举起酒杯，我敬你们。

　　邵楠不说话，只是望着他。我不知道他冷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却还是干了那一杯。

　　我端起酒杯刚要喝。暖暖拿过我手中的杯子，端向晨彧。晨彧，这一整个晚上，我一杯酒也没有喝，全是轩轩替我喝的。唯独这一杯，我不能让她喝。这一杯，我要自己喝。希望你也永远记住这一杯酒。说完，她喝下了那杯酒。

　　我定定地看着暖暖，我知道她心疼我，不舍得我难过。晨彧看着我们，终于也是一饮而尽。菲儿一脸困惑地坐在那儿，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她会有的想法。那些，都与我无关。

　　那一夜，我坐在邵楠的婚车里对着窗外夜的马路吐得天昏地暗，心口一阵一阵撕心裂肺地痛。暖暖轻轻拍着我的背，唤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她哭了。我回头冲她笑，我说暖暖你别哭呀，你看，我都没哭。

　　暖暖用力抱着我，我把头枕在她肩上，突然眼泪就掉下来。我用手狠狠抹掉。

　　我听见自己喃喃的声音：

　　暖暖，我想回家。你知不知道，到了家里，没有人看到，我才可以哭。。。。。。